“他沒有朋友,除了我,所以我必須為他報仇。你看,我們這樣的人,每天為了活下去而被迫努力。”
“我們也希望自己是卓少聰,是顧墨白。”
肖遙承認,他嫉妒,沒有人不想擁有顧墨白那樣的身世,可九州之大,隻有一個顧家,顧家隻有一個長子長孫。
秦音不知道卓少聰是誰,但想來必定是個跟顧墨白一樣富貴出身的青年才俊,讓肖遙嫉妒的人。
肖遙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我也慶幸,自己不是顧墨白,因為那樣處處圓滑的生活,我過不來。”
“顧師兄不是那樣的人,他有自己的抱負。”秦音解釋道。
桂花釀醇厚清冽,肖遙每說一句話,就猛喝一口酒,很快酒壺去了一半。
“或許吧,不重要。”肖遙無奈地說。
半晌無話。
“笑笑一定很喜歡你吧?”秦音突然問道。
肖遙猛灌一口酒,像是想把什麼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我聽說江左那邊戰事不太順利。”秦音試探著問,“旬陽城已經被攻破了?”
“你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有她自己的命運,你在她身邊隻會讓她更痛苦。”
肖遙把腳從湖水裏拿出來,翹在欄杆上晾著,秦音的話,竟似一句都沒聽進去。
“中原王和清歡侯這場大戰打了半年,各自的實力都已經全都拿出來了。戰役的走向,要看清溪鬼穀和士族支持哪方。最多一年,中原王便會戰敗,而清歡侯也會因此戰而消耗甚巨。北越雲煥會成為各方下一步力捧的一股勢力,甚至超過清歡侯。”
秦音不經意間,竟將如今九州最大的秘密說出口來。
其實肖遙都明白,中原王與清歡侯一戰,戰火波及五州之地,耗損錢糧無數,軍民死傷甚眾,不過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楚寒衣的出山,就代表了清溪鬼穀的立場。而北越雲煥進攻江左,破旬陽城,乃至江左與雲煥聯姻,恐怕也是這場宏大布局裏的一部分。
肖遙還知道,未來九州除了涼州和交州,最富庶、人口最密集、城池最集中的七州之地,都將被雲煥和皇甫歡城瓜分。
可此刻的肖遙不關心這些,轉而問道:“武煉峰上有什麼地方生長草藥嗎?”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秦音有些惱火,為讓肖遙對笑笑死心,她不惜將如此機密的事情相告,可肖遙竟完全沒放在心上。
“師姐,武煉峰上有沒有生長草藥的地方?”肖遙抬起頭,直視著秦音的眼睛,再次問道。
秦音看向那雙眼睛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產生服從的衝動,木訥地點點頭,答道:“白虎殿後山,有片山穀,裏麵長著不少草藥。”
“你受傷了嗎?”不知怎的,秦音竟關心起肖遙來。
肖遙搖搖頭,說道:“笑笑被樂騫打了一掌,綿火掌掌力一時半會兒難以消除,若是能尋著涼夢草,便能好得快些。”
“所以我的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肖遙的表現,不由得秦音不惱怒。
秦音不是一個愛生氣的人,今晚,她已生了很多次氣,為一個不相幹的人。
“不,我聽到了,而且聽得很清楚。隻不過從我走下清虛山的那一刻,我就不喜歡被人設計的情節。笑笑就是笑笑,隻要她不願意,她不會是任何人手裏的工具,也不會嫁給雲煥或者任何一個她不想嫁的人。”
秦音歎了口氣,這樣的肖遙,雖然有點固執天真,可是世上有哪一個女子,不希望自己心儀的男人能如此相待呢?如果顧師兄能有肖遙一半的深情,一半的堅持......
可顧師兄心中隻有家族的榮耀,隻有遠大的抱負。
“你要娶她,對嗎?”
肖遙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言語間帶著細微的歎息。
“你不會明白,因為你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可以自己決定,你想要活成什麼樣子,就可以活成什麼樣子,甚至,你想別人活成什麼樣子,別人多半活成你想要的樣子。可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我們穿著破爛的衣服,吃著粗糙的食物,窮困潦倒,庸庸碌碌,可我們也想把握自己的人生。”
“我們”指的當然是肖遙和七夜。
“所以,我不一定要娶笑笑,我隻是想讓她可以自由地選擇要什麼,不要什麼。”
肖遙輕聲說道,仿佛害怕打破這片鏡湖的寧靜。
在這片大陸上,寧靜已經愈加難得。
秦音的笑聲裏有一絲不屑。
“你能改變什麼呢?根本無力著手。”
“我想,就從這場大戰開始。”
說這話的時候,肖遙站起身來,仰望著夜空裏的繁星,眺望的方向是東邊的星空——戰火燃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