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紅男綠女遊走不停,沿街叫賣的小商販眼角都染著喜色。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夜幕初上,彩燈已飄滿街道。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擠入這年輕人的世界。老者滿臉的皺紋,不過眼睛卻一點都不渾濁,那隻有一層幹皮的臉頰上居然還有著紅暈。雖然他昂首挺胸,想要努力使自己扮的威武一點,奈何那滿頭如被春風吹過的野草一般生長的頭發和已經髒到看不清楚布料的長袍,使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剛從富戶手裏討得賞錢的老乞丐。隻是他對別人看向自己的異樣眼光一點都不在乎,那雙賊光四射的眼睛,一直在咕嚕嚕的亂轉,掃描著整個街區。老者的身後有一個青年,準確的說應該是少年,不過那已經達到成年人的身高和沉穩冷靜的眼神,經常會讓人忽略他的年齡。少年的麵部表情比較少,看起來有些嚴肅,此時跟在老者的身後卻微微低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兩人一路在人群中擠過,終於在一個石橋邊停了下來。“師父,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還未站穩少年就很認真說出了這一句話。原來這二人竟然是一對師徒。“哦,哪裏不對。”老者卻沒有相應認真的態度,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眼睛依然在四處瞄來瞄去。“古語有雲,非禮勿視。你不該一直盯著街上的姑娘們。”少年說的異常認真,可惜老者根本就沒當回事。“不看美女,我們大老遠的跑這來幹嘛。”從少年微微鼓起的臉頰可以看出他對老者的態度有些生氣,加大了一點音量說到:“看也就罷了,可是你不能仗著自己手腳快,當街摸人家的臀部啊。”老者極不耐煩的轉過頭來,看了少年一眼。“師父是醫生,醫者父母心,我是替她們看看有沒有生病,這哪裏有錯,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哪來那麼多廢話,站到一邊去別礙事,一會給你買糖葫蘆吃。”聽了這話,少年臉頰也已經微微泛紅:“師父,你雖然有醫術在身,但從我記事起就沒見你給人瞧過病,而且臀部上又沒有脈搏,你這麼說不覺得自己很沒道理嗎。”老者顯然被這話給氣到了,胡子眉毛都在不停的顫抖。“我花不棄一生遊戲人間,老了老了怎麼收了你這麼一個玩意,跟我一點都不像。你現在給我站到橋頭去,默念心法口訣一千遍,不準在開口說話。”少年雖然極不情願,但是師父的威嚴仍在,當下隻好默默的走到橋頭,但心中卻暗道,你哪裏是遊戲人間,分明就是一老色鬼,說是為我尋藥,還不是知道過節,找個理由來看大姑娘………………這裏是一個小城,總人口也就十幾萬人,一無名勝古跡,二無秀美風景,當然沒有旅遊業,外來人口也是極少。但是今天卻有些意外,一輛馬車跟著十幾個勁裝大漢,在夜幕降臨城門即將關閉之時,悄無聲息的由西門進入,一路避開人群靜靜的駛入了一戶大宅院的後門。人群駛入,宅門立刻關閉,一個貌美女子從馬車中下來,疾步走向中廳,隨行的十幾名勁裝大漢,也在宅門關閉之後都暗暗鬆了口氣。中廳一人身穿黃袍,樣貌十分威武,隻是不知什麼事情正在擾亂著他的心境,皺著眉頭緊盯著門外。直到女子進廳,緊皺的眉頭才終於舒展開來。“東西帶到了?”“幸好有刀爺相助,東西已經取來了。”女子穩了一口氣,邊說邊從貼身的暗袋中取出一物交給這名男子。這個男人在這個小城中絕對是名人,若在這裏說起黃楊,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有名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有萬貫家財,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兒子,居然考中了京都大名鼎鼎的青花學院,學習武仙之道。不隻是這個小城,連附近幾個大城的守將都因此前來與他攀交情,名氣自然在這裏大到沒邊。因為誰都知道,能在京都幾大學院學習並進入武仙之道,那畢業後都將成為國家重臣,最差的學生如果能順利畢業,那最少也要成為駐守邊關的大將軍們的幕僚,地位比著這些城鎮的守將們不知要高了多少,當然要趁著方便前來結交一番。女子取出的物體是一顆比拇指大上一圈的小圓珠,圓珠晶瑩剔透,色澤光潤,隱隱有藥香散發,一看就不是凡物。黃楊拿起石頭,放在眼前細細端詳,好一會才放了下來。“是這個東西沒錯,以前我在白家見過,隻是這麼一個小玩意不知道有什麼妙用,值得虎兒如此大動幹戈。”“少爺已是武仙中人了,說不定這是仙家寶貝呢,我們肉眼凡胎哪裏分辨的出來。”“方姑娘說的是,這個東西還是盡快交給虎兒吧。”“這個老爺就放心吧,我明日一早便啟程,保證送到少爺手中。”“不,我仔細想過,這一路據陽關城雖然路途不遠,但是此地靠近國邊,路上並不太平,你們單獨行路目標太大。明日是商旅出發之日,你們扮作普通商販隨他們一起前去。”“還有,再付刀爺一筆金子,讓他護送你們進入京都。”方姓女子,眼中路出一幅了然的神色,點點頭道:“全聽黃老爺吩咐。”“對了,白家可是處理幹淨了?”“白家四十三口,無一生還,屍首全部丟入了懸崖,不會有人查到,黃老爺盡管放心。”芳兒滿臉不在乎的神色,似乎完全沒將四十三條人命放在眼中,從外表哪能看出這麼一個漂亮姑娘,居然如此狠辣。…………此時,天色將明,熱鬧的集市早已恢複了夜間應有的冷清。可是,橋頭依然有一個人影就那樣靜靜的站著,看著河水在發呆。正是那一對師徒中的徒弟。少年早已念完了一千遍心法口訣,並且又已經修煉了兩個時辰的功法。隻是,那極度不靠譜的師父,再一次不見了蹤影。少年無法,隻得在原地等候。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對岸,也不見那個人影如何動作,就已經直接跨河躍了過來,河道並不寬也就三丈左右,不過普通的武夫能夠如此輕鬆的越過就已經是絕頂高手了,隻是這麼一個小城怎麼會出現武林高手呢。少年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人影,當然並不會吃驚,因為他知道這是不知道跑哪間青樓嫖了一夜的師父回來了。可是,當人影走到近前,少年仍是吃了一驚,不是因為他猜錯了目標。而是平日裏邋裏邋遢的師父,居然如變了個人一般,要不是那雙賊眼和滿臉的褶子,幾乎都無法認出了。那亂蓬蓬的白發,不單洗得及其幹淨,居然還摸了油並整整齊齊的束在腦後。自從相識以來就從未換過的那件髒的已經分不出顏色的長袍也退了下來,並換上一襲幹淨整潔的藍衫,腳上的布鞋也換成了靴子。少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人還是那個又髒脾氣又不好還好色的老頭嗎。若是去掉臉上的皺紋,白發便成黑發,少年都覺得師父會變成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了。“看什麼看,師父都認不出來啦。”花不棄雖然口中說著不讓看,但看那眼神分明很欣賞傻徒弟震驚的表情。還好說話的語氣和語調並沒有變化,少年再次確認了來人。“師父可是要歸天了?”少年非常有破壞氣氛的能力,此話一出,老頭果然又是胡子眉毛一起抖。“你師父活的好好的歸什麼天。這麼咒你師父不怕招報應。”“可是,師父你常說,等你歸天時才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去死啊。”“……”老者顯然常說這話,一時有些無言,臉色有些尷尬,忽然又大怒道:“幸好從今天起,我就再也不用忍受你這個混賬東西了,東西拿好,以後再也不見了。記住以後千萬別說你是我徒弟,我丟不起那人。”花不棄嘴中說的厲害心中卻並沒有生氣,因為今天是個大好日子,傻徒弟知凡今天就滿十五歲了,自己從今天起就可以真正的解脫了,些許言語哪會放在心上。隨手將手中的包裹扔給少年,施展輕功就像遠方奔去,口中還不停的喊著:“漂亮的姑娘們,我風流花不棄又回來啦。”唉,那破鑼嗓子也不知道驚動了多少戶正在沉睡中的人家,守城的衛兵聽到喊話還以為城裏來了采花賊呢,趕忙打起精神拿起武器進行警戒,才發現聲音傳來的方向早已不知道在城外多遠了。知凡看著師父遠去的方向出了會神,心中雖然對師父的毒口有些怨言,但與師父相處了十多年的他,怎麼會不了解師父的性情,雖然出口極度惡毒,但是對待自己卻並不壞,甚至還有些隱隱的驕傲。離別是早已確定的事情,因為老頭每天喝完酒之後都會嘮叨上幾句,‘等你十五歲時,我就再也不用帶你個拖油瓶啦。’話雖然這麼說,但知凡知道師父對離別還是有一些傷感的,以師父的性情終獲解放至少對自己罵上兩個時辰,可是他卻匆匆忙忙的跑掉了,並且還用那怪裏怪氣的語調喊話,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呆呆的出了會神,壓下那讓人有些心底發酸的離愁,轉念一想,忽然又有些興奮,師父雖然從來不給自己過生日,但是對自己的生日記得確實無比清楚,那麼他今日的離開,就表明自己終於十五歲啦。也難怪他如此性格也會有些興奮,因為他自身的問題,活著對他來說要比普通人艱辛的多,任誰在不知道哪個時辰自己就會忽然死去,隻怕早已經活活的被逼瘋了。他還能如此冷靜而認真的活著已經極度難得了。十五歲是師父定下來的一個時間點,因為身體不好,十五歲之前隻能修煉武功卻不得進軍武仙之道,隻有平安活過十五歲之後才可以進行嚐試。十五歲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門檻,平安活過十五歲一直以來都是他的目標,其實十五歲之後才是他生命再一次的啟程,勢必要比以前更加的艱難,隻是他還沒想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