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秦孝公臥薪嚐膽?公孫鞅舌戰敵營(2 / 3)

“重車?”公孫鞅來興趣了,急切問道,“講講,如何應對?”

“魏車為駟馬,馬皆重甲,車皆重木,車軸為青銅,車軸上配帶銳器,衝擊力超強,防護嚴密,尋常武器根本傷不到它們。末將琢磨良久,方才想出這個克法,即誘敵重車進入狹道,阻其途,卸其衝力,再以此錘重擊馬首,輕可將馬震暈,使馬發狂,重可將馬震死。失去戰馬,魏國戰車就如一堆廢物,車上之人也就隻有挨揍的份了!”

“不錯不錯!”公孫鞅朝他連豎幾下拇指,“司馬錯,你是哪兒人?”

“末將是夏陽人。”

“夏陽是個好地方,也算是老秦人呢!”

司馬錯捏緊拳頭,恨恨道:“可恨讓魏人占了!”

“就用你的雙手奪它回來!”

司馬錯朗聲:“誠吾願哉!”

公孫鞅斂神,不無威嚴地朗聲說道:“司馬錯聽令!”

司馬錯“啪”地站定:“末將候令!”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官大夫,而是左庶長了!”

左庶長是公孫鞅變法之初由孝公親自授命的職位。從官大夫一舉躍升為左庶長,連越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四個爵級,司馬錯一時間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反應過來,單膝跪地:“末將叩謝大良造提攜大恩!”

公孫鞅轉對隨身參將:“給左庶長司馬將軍撥付步卒三萬!”

參將拱手:“末將得令!”

“左庶長,”公孫鞅轉對司馬錯,“若是立即訓練,這三萬步卒何時可以投入搏擊?”

“半年左右!”

“我隻給你兩個月!”公孫鞅言語篤定,不容置辯,“你還需要什麼?”

“末將什麼也不需要!”

公孫鞅看向沒有任何防護的兵士:“不能完全丟盔卸甲呀。你可召集工匠,研製輕甲。記住,沙場廝殺你死我活,你的兵士少死一個,敵人的屍體就增加一個!”指向拿刀的兵士,“還有那把戎刀,也要改進。刺穿尋常皮甲不足為奇,刺透武卒重鎧方為利器!”

“末將遵命!”

“左庶長,用心琢磨吧,你的對手隻有一個,大魏武卒!”

“末將遵命!”

“聽聞附近有眼寒泉,有個叫寒泉子的高士居於此處,你可聽說此人?”

司馬錯指向南麵的一個山尖:“越過山埡就是!”

公孫鞅看過去:“陪我走一趟!”

司馬錯挑選了幾名親兵,換了便服,陪護公孫鞅走向山埡。約過兩個時辰,幾人左拐右轉,越過埡口,望見一道幽穀。

果然是一處絕妙所在!

峰巒疊翠,鳥語花香,幾幢草舍掩映於蒼鬆翠柏之間,甚是宜人。草舍旁邊是幾株古楸,雖隻合抱粗細,卻也是數百年高齡。

司馬錯手指遠處幾幢草舍:“就是那兒,寒泉離草舍不遠,寒泉先生就住在草舍裏,聽說是個怪人,有不少弟子,尋常人一概不理。”

“曉得了,”公孫鞅點下頭,“你們候在這兒吧!”顧自信步走去。

公孫鞅走到穀底,走向草舍區。草舍不少,有十幾間,幾處院落。草舍前麵是一泓水池,清流見底。一個白須老者一動不動地站在池邊,似看池水,又似在想著什麼。

公孫鞅觀看老者。老者扭過頭,給他個笑。

“請問老丈,”公孫鞅回以深揖,“此處可有鄉民傳說的寒泉?”

白須老者回個禮,指向前麵的石壁:“就在那兒,客人請看!”

公孫鞅順手望去,一道清泉正從石縫裏汩汩流出,落在池水裏,彙作一道小溪。

“請問老丈,為何叫它寒泉?”

“此泉夏寒似冰,是謂寒泉。飲之可祛百病,壽及天年。”

“嗬嗬嗬,”公孫鞅笑起來,“怪道老丈在此結舍!”

白須老者微微搖頭:“在此結舍的是關尹子,並非老朽!”

“關尹子?”公孫鞅怔了,“可是在函穀強留老聃寫《道德經》的那個關尹喜?”

“正是!”白須老者點頭,“老聃騎青牛辭關西行後三日,關尹喜恍然頓悟世間諸事,懸掛關印,縱馬西追,可惜為時已晚。關尹喜追悔莫及,踏遍終南山,終未再見老子。關尹喜曉得是老子不願見他,連歎數聲,在此結草為廬,修道悟真。”

“聽您說來,老丈當是關尹子的高足了?”

“高足不敢當!”老者淡淡一笑,“關尹子晚年,收徒二人,一是老朽,二是師兄王栩。恩師仙遊後三年,師兄出山雲遊,結舍於雲夢山鬼穀。老朽割舍不下先師故舍,棲居於此!”

得遇真人,公孫鞅激動不已,伏身叩首:“前輩在上,受晚生一拜!”

寒泉子將他扶起:“客人軀體尊貴,叫老朽如何承受得起?”

公孫鞅起身,略怔:“晚生不過一介書生,前輩何來尊貴之說?”

“嗬嗬嗬,”寒泉子微微一笑,“客人是誰,已經寫在臉上了,大可不必虛飾!隻是客人眉心黑氣鬱結,想是有大事淤心!”

公孫鞅歎服,拱手:“前輩慧眼,晚生歎服!”

“客人可否隨老朽草堂說話!”

寒泉草堂裏,幾個弟子模樣的人席坐於地,各入冥思。寒泉子引公孫鞅穿過兩間屋舍,步入後堂,分賓主坐定。一個年輕弟子走進來,倒上茶水,退出。

事已至此,公孫鞅也就不再矜持,向寒泉子亮明身份,將孟津朝會之事約略陳述一遍,末了說道:“魏侯發起孟津之會,意在謀秦。晚輩力主君上赴會,屢次勸諫,君上不聽。若是不出晚輩所料,魏侯必於近日伐我。眼下秦力雖可一戰,但要取勝,並無把握,抑或玉石俱焚。果如此,於國失去收複河西的良機,於民則是一場浩劫,因為戰場是在秦境。近日晚輩心中苦悶,聽聞有高士隱居於此,慕名而來,果然幸遇前輩!”

公孫鞅如此這般說了半天,寒泉子臉上始終掛著笑,神情似聽非聽。公孫鞅意識到是自己在唱獨角戲,趕忙打住,拱手道:“晚生不才,乞請前輩賜教!”

“嗬嗬嗬,”寒泉子笑道,“觀大良造氣色,之所以苦悶,是因為誌鬱神昏。寒泉之水可醒神誌,大良造要不要試試?”

“這??”公孫鞅怔住,不無狐疑地看向寒泉子。公孫鞅不辭勞苦地趕到此地,並不是為了求泉醒腦的。寒泉子這般說話,明顯是在敷衍。

然而,如果是敷衍,他為什麼又將他引入此室呢?

“舍人!”寒泉子卻是不管這些,朝外叫道。

方才沏茶的年輕弟子聞聲走進,躬身望著寒泉子。

“接盆泉水來,客人要清醒神誌!”寒泉子吩咐。

舍人快步走出,不一會兒,端著一個陶盆進來,裏麵是半盆泉水。

寒泉子手指陶盆,臉上依舊微笑:“大良造,泉水來了,請醒神吧!”

話已至此,公孫鞅不好再說什麼,硬撐頭皮走上前去,將手伸入盆中。

兩手剛一觸水,一股清涼就如過電一般傳遍全身,透心徹肺。公孫鞅深吸一口氣,連掬幾捧,撩向頭頂、麵部,大叫道:“快哉!快哉!”

寒泉子微微一笑:“大良造神誌醒否?”

“敢問前輩,”公孫鞅覺出話中有話,反問道,“神誌醒否,可有征象?”

“若是神誌清醒,大良造或能憶起先聖老聃的《道德經》!”

公孫鞅尋思一會兒,不得其解,抬頭問道:“《道德經》,晚生幼年即爛熟於心,即使不洗此泉,也能背誦。”

“將欲歙之—”寒泉子沒有應答,顧自吟出一句,故意頓住。

公孫鞅順口吟道:“將欲歙之,必故張之;將欲弱之,必故強之;將欲廢之,必故興之;將欲取之,必故與之。是謂微明??”

後麵的“明”字尚未出口,公孫鞅心底一亮,如撥雲見日,朗聲道:“晚輩得矣,前輩是說,我當韜光養晦,隱忍為上!”起身叩拜,“謝前輩指點!”

寒泉子也不答話,順手指向石幾上的茶水:“大良造,請用茶!”

公孫鞅端起茶盞,尚未入口,賈舍人進來,朝寒泉子拱手:“先生,有位雅士進穀,求問這位客人,似有急事!”

公孫鞅苦笑,起身,拱手作別:“晚輩俗務在身,有擾前輩了。待眼前俗務了卻,晚輩一定進山討教!”

寒泉子起身,拱手道:“老朽恭送,祝大良造心想事成!”

公孫鞅隨舍人走到舍外寒泉處,見到所謂的雅士是景監。

不用多問就知道發生什麼了。公孫鞅給他個笑,拱手別過賈舍人,與景監快步走向穀外。

軍情危急。

秦孝公等不到公孫鞅回來,就召來嬴虔、嬴駟、車希賢等臣謀議軍事。會場靜穆,所有目光都在看著車希賢。

車希賢案前擺了一張碩大的麻布形勢圖,指著圖上的標識道:“據各方探報,魏侯欲分三路伐我,中路為大魏武卒,共一十二萬,戰車一千乘,主將是公子卬,副將是龍賈。公子卬將兵七萬,出函穀道,龍賈將兵五萬,出西河郡。左路為韓人三萬,兵出宜陽,入函穀道,主將是宜陽令韓仲;右路為趙人三萬,兵出晉陽,經由魏地西河郡,主將為晉陽令趙豹!”

巨大的壓力使氣氛分外凝重。

“諸位愛卿,”孝公緩緩抬頭,“情勢擱在這兒了,大家議議,可暢所欲言。”

眾臣麵麵相覷。

“車國尉,”孝公看向車希賢,“兵來將擋,你是管兵管將的,可有什麼要說的?”

“回稟君上,”車希賢拱手道,“臣以為,就三路大軍而言,韓、趙主將皆為郡守級別,當是協從,不會力戰,我們隻要抗住中路,就有勝機!”

“嗯,說下去!”

“大魏武卒裝備精良,氣勢如虹,長於陣地野戰,硬拚於我不利。但魏人遠離國土,糧草難繼。反觀我們,庫滿倉實,眾誌成城。臣之意,我可據險以守,將魏人拖垮!”

孝公轉向嬴虔:“國尉之策是拖,太傅意下如何?”

“哼!”嬴虔不屑地哼出一聲,“魏人難道是群豬嗎?魏人與我土相接,水相連,河西存糧可吃三年,如何拖垮?打仗不是過家家,兜圈圈,玩的是戰力,是意誌。十八年前,我裝備不如魏人,人數沒有魏人多,可先君呢,引領我們一路打到少梁,俘了公叔痤,若不是先君中箭,河西早就收複了!今天的我們難道還不如十八年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