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許以轍隱約感到處長對他態度的變化——幾次大型技術評審都沒有讓他參加；前天交上去的業務報告，處長看了幾眼後，甚至批評他做得不夠用心，要求全部打回重做；出差也明顯減少了，這對於許以轍來說倒是值得高興，正好周末能有更多的時間陪著紫陌過兩人世界。
單位傳聞以久的規劃處副處長的選拔終於有了最新的進展，各個處室包括二級機構都收到了文件。
經廳黨組研究決定，成立由各地市州主要領導組成的選拔領導小組，采取向全省住建係統公開競聘的形式：凡符合條件者先報名，再由選拔領導小組審核資格，通過資格審核者可參加競聘。競聘分為業務能力考核和公開述職演講兩個環節，最終人選由選拔領導小組裁定，再上報組織部。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副處長職位的公開競聘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明裏暗裏又將會交織多少利益交鋒人情世故爾虞我詐。
這也為各個辦公室提供了豐富的談資，那些不符合條件的話中帶刺冷嘲熱諷；有競爭關係的心照不宣紛紛表現得淡泊名利；隻有那些“老資格”，也就是在單位呆了一輩子年紀到齡上升無望的一撮人，平心靜氣地喝著茶到處晃悠，不時地來幾句沒用的：“你們機會就是好，領導有意培養年輕幹部，前途無量呀。嗬嗬！”最後兩個字的尾音似乎是對體製和自己的一聲歎息。
然而，楚伊是個例外，他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第一個提交了報名表，回到辦公室他眼光犀利地看著許以轍。這幾年，他為這個位置付出了太多，如今他誌在必得。
王笑影的“例外”卻是在意料之中，她沒有提交報名表，並且明確表示不參與競聘。如果她隻是一個尋常的科員，這番舉動必定有人不解，誰會對這樣的機會不屑一顧。可是放在她身上，一切都理所當然，就她的身份別說一個副處長，就算是處長對她來說也如探囊取物，完全憑她大小姐的心情。現在她就是不願意，這種“官三代”的思維，一般人不會懂。
許以轍把這些都看得很淡了，隻要自己努力過，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會到自己的手裏。他從不會在上班時準備與競聘相關的東西，也從不與同事閑聊此事；下班後，他才會拿起專業書籍認真溫習，反複修改競聘演講稿。洛紫陌也從來不給他任何有壓力性的建議，隻是在柔黃的燈光下，拿著一本書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靜靜地陪著他，為他遞上一杯清涼飲料。
公開選拔定在周末，星期六下午業務能力考核，星期日競聘演講，分為上午和下午兩場。這是省廳人事處經過周密考慮才確定的方案，是為了方便洲城以外各個地市州的競聘者有充足的時間趕到現場，從而更加顯示此次選拔的公平性和人性化。
周六下午來自全省各個地市州住建係統的四十多名通過資格審核的競聘者齊聚省廳的大會議廳。他們大多都是各個單位的佼佼者，個個躊躇滿誌。
按照編號坐定後，主考官開始下發業務能力測試卷，考試時長為兩個半小時。試卷下發後，偌大的會議廳隻聽見筆尖輕觸卷麵的沙沙聲。
這些在機關呆了幾年甚至更長時間的年輕人，偶爾來一次這樣真刀實槍的考試，還真要下一番苦功。他們都是以非常認真的態度來對待這場競聘的，兩個半小時內沒有人中途離場，沒有人提前交卷，更沒有人交頭接耳，考場秩序井然。
考完後，作為同一個係統的年輕人，平時在工作中也都是打過交道的。一時間親切握手言歡的，誇張上前擁抱的，內斂斯文交談的，會議廳馬上由考場變成了座談會現場。當然其中也不乏“聰明人”趁著來省廳的機會，開始四處拜訪領導和前輩，以聯絡感情為由來增加獲勝的砝碼。不過就這一點來說，廳機關參加競聘的年輕人似乎更加坐擁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
業務能力考核對於許以轍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壓力，畢竟是科班出身加之在普林斯頓大學三個月的深造，他的業務能力已有了很大的飛躍。
考核結束，回到家，紫陌關切地問到：“今天考試沒問題吧！”
“應該還可以，業務這塊難不倒我的。”許以轍語氣輕鬆地回答。其實他心裏清楚，這樣的競聘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領導的最終決擇，這些表麵的競爭僅僅隻是一個形式而已。從拒絕王笑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次競聘自己隻要當好一個用心的參與者就好。
然而這一切他都不會讓紫陌知道，他不希望紫陌覺得他為她也曾放棄過一些唾手可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