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上，所有聲響凝固。呈現一片肅靜，而非安靜。
隻見一雙雙翅膀撲扇，再無之前整齊劃一的感覺。
一雙雙眼睛彼此觀望，在赤霞王與四殿下間遊移，再無之前對於王的絕對相信。
一顆顆非朽木的腦袋裏都在思索，四殿下所說的若要不當真，那麼他們當聽從誰的號令？
半空之上，赤霞王沒有任何氣急敗壞的模樣，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四殿下感到什麼莫名，他皺起眉，他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值得笑的。
等到她開口說話時，狄莫玄的神色突然緊張了起來。
“我並不想這樣。”過了很久，赤霞王這樣說道。
“你還能怎樣？”四殿下的語氣就仿佛在宣布：“你失敗了，你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了。”
“你知道為什麼東南西北永遠都隻有一兩位妖聖嗎？”赤霞王突然問。
“為什麼？”四殿下問。
“因為若是妖聖超過兩手之數，這片天地也許就會被毀滅。”狄莫玄的表情很奇怪。
“沒錯，你成就不了妖聖之身，你也永遠體會不到妖聖的宏大境界。大妖與妖聖的差別，就仿佛，你們站在山上，而我則站在山巔之上的雲端。我們之間的差距，你可能永遠無法明白。”赤霞王道。
“亂玉，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很聰明。可是，我現在倒覺得你隻是自作聰明。”
“亂玉，有件事情你弄錯了，錯的很離譜。”
“你知道所謂貴族為何成為貴族，所謂王為何成為王嗎？”
“你似乎已經忘了，能站在高處俯視眾生，所憑借的究竟是什麼。”
四殿下默不作聲，狄莫玄道了句駭人的話語：“你想殺掉在場的所有族人！”
赤霞王隻瞥了他一眼，繼續望著四殿下，語氣轉為嗬斥。
“亂玉，你當真以為你這位三伯是在幫你？他到底什麼居心你可明白？”
“或者，他有沒有告訴你，隻要你敢站在我的麵前，無論你是否用了秘術，隻要你還是大妖，在我麵前，你終歸隻有死。”
四殿下仍然是默不作聲，但是他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個冷冷的笑容。
“殺掉所有族人，口氣真是狂妄！”狄莫玄高聲喊到。
赤霞王冷笑，她看著狄莫玄，就像看著一個小醜。
族人們在躁動，他們一起望向赤霞王，身體繃緊，神色開始警惕起來。
赤霞王用她居高臨下的目光一一望過那些族人，這一刻她與他的族人的距離變得格外之遠。
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又怎能不遠？
“貴族為何成為貴族，王為何成為王。一切取決於實力。然而王能使妖族成為貴族，妖族卻不能使妖族的王成為貴族的王。”
“八十年前我能成為王，說到底，隻是在那一代裏，當時成就妖聖之身的是我，而不是他，狄莫玄。所以，以你現在的實力，卻想重走我的路，不免不自量力。”
“也許我現在還不能成就妖聖，但難保以後不能。”四殿下的臉色變回了他一貫的陰沉。
“以後？”赤霞王昂首望著狄莫玄道，“八十年前，他沒有成就妖聖，八十年後，他依然沒有成就妖聖。每代族人最多隻會出現一位妖聖，這是誰也講不明，卻誰也逃不過的規則。”
“群蟻尚能分食大象。我便不信，在此萬餘族人，你還能殺多少！”說話的又是狄莫玄。
此後再無一人說話，便見天空一瞬有萬千紅光從四麵八方彙聚。紅光彙聚之處，赤霞王正展開一副如玉般翅膀。那翅膀上仿佛縈繞諸天神火，絢爛的色彩像水波那樣向四周泛濫。她周身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霞光，那光芒似水波海潮蓋過了天上的太陽，而她的身影便在眾人視線裏漸漸模糊。
等到她的身影再次出現，天空隻剩下一個色彩，像貴婦唇上胭脂一般的赤色。一隻碩大無比，華麗無比的鳥展翅懸停在赤霞穀上空。她像神話裏的金烏，散發著奪目的光芒，那些光芒像千支萬支無窮無盡的箭迎麵射來，使人睜不開眼，使人的皮膚開裂，一縷縷滲出鮮血來。而下一刻，那些滲出的鮮血又會在那光芒下化作一絲絲猩紅的煙。
沉悶的聲音從那些族人喉嚨裏擠出，如同一群螞蟻從針孔大小的孔洞裏擁擠而出。那螞蟻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直到某個時刻，那孔洞承受不住越來越多由裏向外的螞蟻時崩裂，所有沉悶的聲音便一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