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聲一直在持續。
屍體已經被搬運到教會前的廣場,有的屍體早已血肉模糊,可是隨著來認屍的人越來越多,屍體也一具一具的都被認出來是誰。
哭喊,無盡的哭喊。
以前雖然也有魔獸襲擊,也有一般人死亡,可是總覺得市民的情緒與之前的並不一樣。
想想也是,之前的襲擊都是有預兆的,每次在城牆被破的時候消息就會傳開,所有人都會開始避難,然後教會的人出手解決魔獸,而每次無意中死亡的那些市民都是自己自大或是孤家寡人非要遠離教會的位置,導致自己來不及避難,有責任感的人早就拖家帶口搬到教會的附近,為了避難的時候可以占得先機。
而這次死亡的並不是遠離教會的那些無依無靠的市民,正是以為自己會比別人安全的那些有親人可以依靠的人,哭喊的聲音都是親人發出來的,不止有著對親人的懷念,更多的則是對這個城市的絕望,城市的外圍已然不安全,沒想到教會附近也是如此危險,此時有多少人在想著搬離這個故鄉,去一個遠離魔獸的城市生活。
林文站在廣場的邊緣,他被廣場上的壓抑氣氛感染了,他茫然的看著廣場,上麵有一些屍體他認識,他們是教會的一員,平時也會跟林文打打招呼,而如今,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那裏。
有一個小男孩,叫喬尼,他是教會的一員,也是裏奧的一號粉絲,平時做完事情都會偷偷尾隨裏奧他們,從角落處偷偷看著裏奧他就很滿足了,有一次被林文抓包到,他對林文說他以後也想成為像裏奧那麼強的人,去保護城鎮不受到威脅。
林文苦笑,像這樣連上前跟裏奧打招呼都不敢的性格,真的可以成為像裏奧那麼強的人嗎,可是如今,這個有點可愛的夢想他卻是永遠也不能實現了。
林文看向身旁的裏奧,他們之前隻是魔力枯竭,而現在早已醒來,裏奧的眼中充滿悲傷,他自然認識正躺在廣場上一動不動的喬尼,這個孩子舉目無親,據說是被遺棄在教會門口的孤兒。
看到裏奧的神情,林文更加自責,他知道,這場事故他脫不了幹係。無論是露露對他異常親昵的舉動,還是之後自己對整件事情的理解,他都難逃其責。
他想過,無論是一開始露露帶他走的舉動,還是最後關頭,露露一樣要帶他走的行為。自己要是在最開始跟她走就好了,要是相信她所說的關於魔王的話語就好了,或許事情就不會這麼糟,林文很懊惱的想著,特別是在露露與史卡雷特大戰的時候,林文早就想到這個念頭,可是卻不敢確定,導致了後來無辜平民的傷亡。
萬幸的是,麗娜的母親雖然也在教會裏麵,可是昨天晚上因為麗娜的叮囑並沒有出來看熱鬧從而躲過了一劫,此時正和麗娜在安撫人心,並治療那些受傷的人們。
“林文,我想聽到一個解釋……”
裏奧突然對身旁的林文說道,他露出悲傷的神情,可是並沒有看向林文,他的聲音壓的很低,隻讓身旁的林文聽得到的音量。
“我不知道……”
不管裏奧要問什麼,林文他都不知道,可是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全都指向他。
裏奧很詫異,他什麼都還沒問,可是林文就率先回答了,他是不是知道什麼,或者知道自己要問他什麼。
“為什麼……那個惡魔在看到你之後,收手了……?”
裏奧指的是昨晚的最後關頭,眼看露露就要一劍斬開裏奧和奧克特,可是林文出現在他們兩人麵前之時,那仿佛會把他們一刀兩段的魔劍居然隻是在林文身前留下一道幾厘米的傷口,雖然魔劍的魔力使得林文動彈不得,可是在治愈了之後也沒有了什麼大礙。
很明顯那個惡魔及時收手了。
裏奧轉過頭,用銳利的眼神看著林文。
林文的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議的地方,如果,如果說,他是惡魔的間諜的話……不,他救了我們很多次……完全沒有必要……裏奧的腦中在激烈的辯駁。
“我不知道……”
林文直視著裏奧的眼神,他知道,他的話語是無力蒼白的,即使如此,他也要展示給裏奧看,他問心無愧。
裏奧知道問不出什麼了,放棄了一般地歎口氣,去幫教會做一些雜活去了。
林文也是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件事,跟在裏奧身後一起給大家幫忙。
林文和奧克特還有杏一整晚都沒有休息,昏迷的人都醒了,叫他們去休息,特別是奧克特,他其實受傷很重,可是奧克特也堅持著沒有休息。
“看到這麼多熟人走了,我怎麼也合不上眼。”
奧克特笑了笑,神情中滿是落寞。
奧克特本來就是一個粗獷,跟誰都能自來熟,對誰都很親切的人。發生了這種事,想必他是最難受的。
大家忙裏忙外,教會的氣氛都很壓抑,沒有人會在這種時間點聊天,林文更像是被視線囚禁住,盡管最後關頭他救了大家,可是這並沒有贏得誤會的解除,就連麗娜也沒有去找他,林文不知道是麗娜主動懷疑他,還是被裏奧要求這樣做,總之,林文覺得很難過,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很快的,兩天過去了,感覺一切又回到了從前,風平浪靜的樣子,可是總有一根刺懸在眾人心頭,在弄不清那個惡魔的來意之前,總擔心她不懂什麼時候就又會卷土重來,而且是以他們反應不過來的雷霆手段襲擊而來。
他們在教會裏進行了多次的探討,可是關於如何防範惡魔來襲總是想不出有用的對策,杏多次緘口不言,她並沒有說出那天晚上其實是她先遭遇到露露的一係列事情,包括露露稱呼林文為王的這件事。
對於杏的沉默,林文很感激,不管露露是出於什麼目的稱呼他為王,這件事要是說出來,林文他就要麵臨極大的危險。
覺得奇怪的是,林文這兩天發現總有一隻烏鴉盯著自己,明明它長得跟一般的烏鴉沒什麼區別,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也說不定,疑神疑鬼的。
誇張的是,麗娜提議為了轉換心情,去城鎮裏走一走,這個提案居然也被裏奧拒絕了,他現在覺得隻要一離開教會,所有地方都是危險的。
“據說教會總部派了一隊精英下來,而且是斯諾克王子親自帶隊,不出三日就會抵達鹿港城。”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是覺得難以置信,為了一個小鎮的安危,教會居然會出動精英,而且為什麼會是王子帶隊?!鹿港城可是對魔獸的前線城市啊,要是王子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不過既然王子要來,鹿港城雖小,卻也必須拿出相應的禮節來歡迎王子的到來,於是剛剛麗娜提議的出門轉換心情這件事又被提出來,勉強通過了,因為眾人必須出門采購物資,用來裝飾教會。至於整個城市的裝飾,那是城主的事情。
采購是由麗娜,艾蓮,茶茶裏還有杏四個人去采購,本來麗娜也想帶林文去的,但是卻被裏奧婉拒了。
“不行,林文是男人,那就要留在教會幫忙。”
裏奧微笑的麵容中有著一股無法讓人拒絕的喻意。
“好吧。”
麗娜有些失落地歎了口氣,同時看向林文,“抱歉,隻好下次再帶你出門了。”
“沒關係。”林文搖了搖頭。
裏奧看著與林文關係好到不行的麗娜,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握緊了自己的手心,手心中正是教會的一封來信,正是這封信報告了王子即將來鹿港城的消息,也正是這封信,暗中委托讓裏奧看住林文,這也是裏奧不讓林文出門的主要原因。
緊張的籌備日很快的過去,這幾天林文都是呆在教會幫忙,沒有出去一步,雖然他知道裏奧也許暗暗的限製了他的活動範圍,但是他一點怨言都沒有。
一樣的夜晚降臨,林文搬過自己的椅子,坐到了窗邊。
他的口中細聲的吟唱著風係的基礎魔法,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去練兵場了,見到師父諾特也都是在早晨的會議裏見到。但是他並沒有落下練習魔法的課程,反正出門也無事可做,他近乎一天都是在練習魔法之中度過,麗娜也許真的很忙,她已經好久沒有來林文的房間找過林文,而林文身份的特殊疑點也使得林文不好去找麗娜母女。
“風刃。”
“……風刃。”
“…………風刃。”
一個接一個的魔法從林文的手中飛出窗外,向著高空的月亮飛去,也不知道魔法到底可以飛到什麼樣的高度,林文莫名的覺得好奇,在練習魔法的時候林文就發現了,他的魔力似乎永遠不會枯竭,就是讓他從早施放風刃一直到晚上,他都不會因為魔力消耗而覺得疲勞,隻會覺得因為吟唱咒文而口幹舌燥,而這件事情諾特和麗娜卻一直都不知道,他們一直給林文安排的訓練課程是在魔法初學者的承受能力之內的,所以一直沒有發現林文的特殊情況,就連林文自己都沒有發現,也就是這幾天閑著無聊一直施放魔法才發現的。
“咚咚咚。”
有人輕輕敲著林文房間的門。
“林文,在嗎?”
是師父。
“在!”
林文快速的開了門,見到的是諾特一如既往的笑臉。
“怎麼了,師父?”
林文讓過身子,讓諾特進房間坐下。
“……有點事情想要跟你說。”
諾特打量著林文的房間,一麵坐下,他伸手往懷裏摸了摸,掏出了一枚銅幣,在那銅幣上麵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建築物。
“這是一枚魯希爾特魔法學院的推薦名額幣,可以繞過測試過程而直接入學,我本來以為這東西對我沒什麼用的,沒想到遇到了你,就想把他給你,等最近的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你應該去那裏看看,到時我會給你必要的路費。”
“師父……”
林文沒想到諾特會這麼的為自己著想,明明他還處於被懷疑的處境。
“其實入學測試好像也不是很難,但是對你來講就很難了,就第一步的測試魔力你就不可能過去,因為你的身上好像真的一點魔力都沒有的樣子。”
諾特擔憂的說著,其實他這幾天一直都看到了飛往高空的風刃,他馬上就想到肯定是林文在練習魔法,他忍受不了叫自己師父的人如今卻要被懷疑,林文的努力和性子他都是看在眼裏的。
“謝謝師父,我一定會去魯希爾特魔法學院的!”
千言萬語也說不出林文對諾特的感激,他看著明明隻是大他一兩歲的諾特,如此向諾特承諾著。
“嗯,到時候幫我向我的老師問聲好,他是火係學科的第一教授,很好找的……”諾特不知道是一時沒有話了,還是想要問些什麼,停頓了下來,“林文,你……唉,算了,不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有話想問卻始終沒有問出口,諾特說著就要起身離開,可這時門外卻站著兩個熟人,是身材高大的奧克特和身材嬌小的茶茶裏。
“諾特,你怎麼也在這裏。”
麵對奧克特的問題,諾特倒是覺得好笑,“我來找我學生聊聊天的,倒是你來找林文幹嘛,還有茶茶裏,你怎麼也來了?”
“教會的老朋友走了那麼多,我不開心啊,就想找人喝酒,就來找林文了啊,至於茶茶裏,她是投資方啊。”
奧克特歎了一口氣,自來熟的邁進林文的房間,把懷裏的酒放在了林文的桌子上。
“什麼投資方!喝我的酒還敢排擠我!我也是來喝酒的!”
茶茶裏生氣得跳了起來,小小的拳頭一下子砸在奧克特的頭上。
“哈哈哈,我懂了。”
諾特捧腹大笑著,裏奧不讓人夜晚出門,奧克特去不了酒館,而茶茶裏的房間又是藏酒無數,奧克特自然就去找她了,前因後果應該就是這樣的。
“那你們喝,我先回去了啊。”
“別啊,既然都來了,那你也來嚐嚐我自釀的酒啊,這可是我們茶庫族的手藝,市麵上沒有的!”
茶茶裏連忙出聲。
“是啊,人多熱鬧嘛。”
“是啊師父,要不就喝幾杯嘛。”
就連奧克特和林文也出聲挽留了,的確,這幾天的教會總覺得很壓抑,把性格開朗的奧克特和茶茶裏憋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