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柳州的民間習俗來說,年三十這一天,哪怕是遇到了最倒黴的事,仍要笑容滿麵。更不要說去什麼陰森之地,鬼怪之所,此乃大忌。所謂陰森之地,指的是山北水南,那些少有人煙的地域。而鬼怪之所,指的就是墳地了。
即便是在常人看來高高在上的修行者,雖沒什麼大忌諱,但到了這一天,也不會輕易去這些地域,生怕壞了氣運。
大青山,後山青陵園。
這裏是大青山諸多先賢前輩道隕之後的安身之所。
而年三十這一天,夏寒卻早早地來到此地,盤坐在一方劍塚前,久久無語。
看他麵無表情,帶著感傷的模樣,若換做常人家,這一副樣子,隻怕少不了受長輩苛責。
其實,也不怪夏寒這種模樣。自言真身隕之後,他還是第二次來到青陵園探望。頭一次,還是五年之前,連後山都沒能進來,便被趕下了大青山。
失神良久,不知在想什麼。
“那姓趙的孽徒缺德了一輩子,總歸在這件事上做得還算令人滿意。”
身後傳來兩道腳步聲,夏寒回過神來,扭過頭,正見一佝僂著腰的老者與一年輕人緩緩走來。
夏寒點點頭,知道老者在說什麼。這一方劍塚,聽聞是趙嶺南親自督建,著實不錯。總算沒讓他們將墳挖開,做些讓前輩蒙羞,外人看笑話的事。
不過,人死如燈滅,言真生前樸素瀟灑,死後哪怕居所再華麗,也不過丈尺之地,讓人唏噓。
“你這年輕人年紀輕輕的,好生無禮!”老者擺著架子說道,“長輩來了,也不知打個招呼。”
青山郡曾有這麼一群人,萬年前紮根於此,以絕妙陣法之意,在俗世之間代代輾轉。後輩或成一方富豪,或依舊清貧、家徒四壁。他們傳承至今,哪怕有人調查個底朝天,也隻能得出世代俗民這個結論。
就是這一個個八竿子打不著修行界的世俗小民,也不曾有人知道,也正是這麼一群人,默默地守護著大青山,才能讓傳承萬年不滅。
老者這斤斤計較的模樣,實在不像暗脈領頭人。誰又能知道,那青山城中擺了一輩子路邊麵攤的風燭殘年老者,竟是名聲大噪的青山老將?
“你這老頭年紀這麼大了,就莫要和我這小輩斤斤計較了。”看著老者的模樣,夏寒不由搖頭笑了起來。隨即,他起身朝老者行了一禮,“褚宗主好。”
老者姓褚名皖,清和道院覆滅之後,便扛起了重建大青山的大旗,如今已是大青山的新一代宗主。
褚皖胡子一翹,瞪著眼罵道:“狗屁!你這年紀輕輕的年輕人不學好,讓我一個老頭支撐大青山,也忍心!”
夏寒幹咳了兩聲,若無之前種種,他絕對會遵從言真的願望,手掌大青山。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為此失去了太多太多,已經厭倦了。名利,不過如浮雲。青山常在,也算是遂了言真心願。誰做宗主,隻要不再是趙嶺南這等小人,便可。
“我已經受了搬山道院傳承,名不正言不順。”
“狗屁,那怎不見你在搬山道院有半個職位?你是長老,還是院長?連個教習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