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於捕捉商機的康定橋脫口而出:“你傻呀,你現在回來什麼都沒有了,吃的所有苦算白吃了。”
秦屏搶著說:“要那些虛的東西幹什麼?還是回來實實在在過日子好——我們巴不得他早點回來呢,天天擔驚受怕的。”說著,當眾就貼在欽豐身上。
欽豐深以為然。什麼功名利祿,什麼前程似錦,一切都是過眼煙雲。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正直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照顧更多需要拯救和幫助的人們,但求問心無愧足矣。
欽豐說,戰爭的激烈和殘酷,沒有經曆戰爭的人是體會不到的,到處血肉橫飛、血流成河……戰爭帶給人們的傷痛一定會留在那些經曆過這段曆史的人們的記憶深處,給他們內心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欽豐說起當他坐的火車行駛到一座城市的郊外時,“轟”的一聲巨響讓火車斷成了幾截,活著的旅客四散逃竄。欽豐跑出車外,隻見連成一片的幾頁帳篷,與慘烈的前線近在咫尺。醫生神色凝重,護士步履匆匆,沾滿鮮血的紗布扔了一地,被鋸掉的殘肢斷臂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遠處槍炮聲連成一片,不斷有卡車停在帳篷外麵,醫生、護士從車上抬下一個個傷員,從服裝上可以看出是解放軍戰士。欽豐停下回家的腳步,毅然投入到搶救傷員的隊伍中,忙得忘記了白天與黑夜。欽豐說,讓他感動的事情說也說不完,其中一個醫生在敵機就要來轟炸、很多人已經撤進防空洞時,依然沉著地堅持為一個危重傷員做手術。一顆炮彈在另一個帳篷炸開,一把變形的止血鉗劃破帳篷落到他的麵前。他拾起鉗子丟在一邊,繼續手術。可是這個戰士最終還是因為傷勢過重,在手術中犧牲了。有人說醫生太不注意自身的安全了,那麼危險的情況下,非要做那件毫無意義的事。醫生說因為那個還是孩子的戰士當時還沒有死去,他說他得讓他知道,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們,還有他的祖國,也沒有將他拋棄。
說到這裏,欽豐十分動情。所有聽眾都心驚肉跳、心潮起伏。
“小舅,你的經曆都可以演部電影了。”廣平說。
“可不是?”三外婆拍著胸脯,“謝天謝地,我的乖寶總算回來了。”
大外婆感慨地說:“內戰盡快結束吧,戰爭奪去了多少年輕的生命。”
大家都點頭稱是。二外婆和顏悅色地說:“菩薩保佑欽豐回來,回家了就好。”
“嗯。”外公點點頭說,“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說到這裏,外公若有所思,“不知欽元他們在香港過得可好?”
大外婆接過話題:“是呀,隔著千山萬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時時見麵了。唉!”大外婆的歎息聲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我想搬到黃家村居住。”欽豐突然說。
“為什麼?”好幾個人同時問。
黃老爺的意思是一家人一起住在縣城熱鬧,再說,黃家村偏僻,交通等方麵都不是很方便。
欽豐說:“就是偏僻好,安靜。”多年顛沛流離的生活,讓欽豐特別渴望平靜,何況,他擔心尚未解放的金山縣還有特務出沒……
另外還有一個沒說出口的原因——欽豐給雨煙的地址是黃家村,他不想讓雨煙再次尋覓無果,再次失望而歸……
其實欽豐不說,做過女間諜的秦屏何等敏感,隻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也是個現實的女人,丈夫能夠不離不棄、不遠千裏回到自己的身邊,夫複何求?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即將奔四的秦屏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久曠的性欲在見到欽豐的一刹那洶湧澎湃。這一對幹柴烈火瞬間就燃燒了。
秦屏巴不得住到黃家村去,她喜歡那個風景優美的避風港,最重要的是不用像現在這樣整天提心吊膽,擔心有黑槍瞄上她。
黃老爺答應了欽豐的要求——他愛極了這個和珍妮生的小兒子,怎會不同意呢?三太太要和兒子兒媳一塊居住,老爺阻攔不住,也就默許了。不日,欽豐和秦屏,還有三太太就搬回到老家黃家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