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是黎明永不會到來的夜。
是黑暗。
是沉淪了無數年的黑暗。
仿佛來自比遠古更加古老的的過去,是去往比將來更不可知的的未來。
於是遠古和將來不變,或者並沒有過去與未來之分,因為它們都一樣。
一樣的孤寂,荒蕪,沒有一絲希望。
寒冷,漆黑,仿佛時間都被凍結了。就算再過一萬年,十萬年,一百萬年,這裏也不會有一絲變化。
這便是永恒,令人恐懼的永恒。
但終於,在不知多少萬年後,這裏終究有了一點變化,是的,隻有一點,因為那的確隻是一個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它就存在了。或者它一直存在,隻是沒有人發現。又或許它注定無人能見,卻一定會成為最廣為人知的神話。
那是一塊石頭,也是一粒沙。
就像他莫名出現時那樣,它開始悄無聲息的長大。是的,它在長大,它是有生命的。你甚至能聽到它心髒的跳動聲,硬物的擊打聲,喘息聲,咒罵聲……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被包含在裏麵,雖然世界仍然漆黑一團,但它終於不再一成不變。
它有了聲音,便有了生命。
漆黑無際的宇宙,似乎活了過來。
它現在已經不能叫做“點”了,它生長了五千六百億瞬,它變成了一個球,一個無比碩大的球。這這一片漆黑的夜中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大的事物,它變成了一個奇跡!
它裏麵的聲音也愈發的大,喘息如雷。更可怕的是那恐怖的擊打聲,就仿佛是有人在裏麵拚命的捶打,讓整個巨球都在陣陣顫抖。
又是一萬八千瞬,那球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壓力,它偉岸的身軀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痕。那裂痕是那樣的小,小到肉眼幾乎看不見,但那裏確實破裂了,因為有無數的光衝了出來!
無窮無盡的黑暗,亙古長存的黑暗。便被那道肆虐的光,撕破了。
緊接著,一道,又是一道裂痕出現在球體上。黑暗,便被光撕成了無數的碎片,那光仿佛是被關押了無數年的奴隸,拚命地四處逃逸,襲向混沌的終點。然後突然間,一切都歸於寂靜,喘息聲,咒罵聲,擊打聲,都悄然遠去。隻剩下光,越來越多的光,越來越刺眼的光芒。
虛空之中,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就像春雨滴水滴入池塘,像深林鳥鳴響徹山穀。恍惚間群鳥並起,暴雨初臨。
於是世界,轟然誕生!
有輕而清的東西漸漸上升,那便是天。
有重而濁的事物漸漸下沉,那就是地。
有人,提著巨斧傲然長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若又是無數年,隻知道光芒變得柔和,黑暗再度出現,光暗交替,是為輪回。
“轟……”
是這個世界誕生以來的第一個聲音,那是巨斧落地的聲音。
他太累了,他用了一萬八千年才劈開這個世界。
他死了。
其實在宇宙迎來第一束光芒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或者支撐他站著的,隻是那不甘的執念而已。
他的身軀轟然倒下。
遠處那初生的太陽,照耀著他偉岸的卻已經死去的身軀。原來,他的身軀是那般的大,甚至比這個剛剛開辟出來的世界還要大。
天地間一片虛無,隻有那具已死去的軀體。陽光照進它空洞洞的眼窩裏,裏麵竟然沒有眼珠!而他的另一隻眼睛,此時竟也發生了某種變化。那散開的瞳孔重新聚攏,卻不是原來的顏色,而是銀白。陽光撒在那片銀白之上,再反射到眼周的毫毛上,竟被變成某種不知名的一閃一閃的事物。
啊!是了,那是星光,而那顆銀白色的眼珠,竟然變成的月。
他的左眼化為了太陽,右眼竟變成了一片星空。
漸漸的,又有更多的變化出現。
他高高隆起的軀體,慢慢硬化,化作了山脈;他體內流出的血液,流淌在山脈之間,彙聚於低穀之內,那便是海;他的骨節化為了山林,四肢化為了礦脈。
如果說他開辟了天與地,卻並不算是創造了這個世界。但現在他做到了,他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世界。或者說,他就是這個世界!
他便是創世神。
無數年後,不知道是誰通過怎樣的方式知曉了這個故事,但總之,盤古的傳說,已然傳頌千古。
後史書有雲:盤古之君,龍首蛇身,噓為風雨,吹為雷電,開目為晝,閉目為夜。死後骨節為山林,體為江海,血為淮瀆,毛發為草木,方世界開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