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格調,巨大的白色落地窗簾,窗外肆虐的太陽光正從窗簾縫隙裏透進來。
楊樂正坐在歐式的大辦公桌後麵浮想連篇,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思路被瞬間打亂,楊樂陡然間回過神來。
沒有抱怨,楊樂隻是平淡的說道:“誰?請進!”
護士小周推門進來說:“楊醫生,是我,有病人。”
“什麼樣的病情?”
“嚴重失眠。”
“好吧!帶他進來吧。”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帶上,小周轉身就走了。
過了一會兒,小周帶著病人過來,又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的聲音響起來,此刻楊樂正拿著一支筆毫無目的的旋轉著。
“進來吧!”
房門再次被開啟。
小周把頭探進來,然後把房門徹底打開。
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個麵容枯稿的病人。
男性,差不多30歲上下,麵容慘白,眼圈周圍卻是一大圈的黑色紋理。紋理黑嘛嘛的,像是被打翻的墨水浸染過的一樣,一雙眼睛也是紅紅的,血絲曼布,似乎透露出無盡的疲憊。
病人不知所措的四處張望,卻沒有抬腿進來,護士小周耐心的牽著他的胳膊領他走了進來,帶到楊樂對麵座下。
揚樂看著對麵被失眠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病人,開口詢問道:“失眠多久了?”
病人抬起頭來茫然的看向醫生,瞪大了眼珠子,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楊樂又耐心的問了一遍:“失眠多久了?”
病人眼裏似乎又有了些驚恐,哆哆嗦嗦的蜷著身體,像個茫然失措的孩子。
護士小周耐心的扶著他的肩膀細心的勸慰。
楊樂看著眼前的人,突然覺得此人有些熟悉,好像以前見過一樣。
楊樂仔細的想了想,但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記憶就像是藏在一條無盡走廊旁邊的房門裏的東西,每一扇房門後麵就是一段記憶,當你需要它的時候就打開門尋找。
楊樂仔細的回想起任何有關這個人的細節,卻始終回憶不起來到底在哪一扇房門裏有關於他的記憶。也許隨手推開一扇門就是,也或許自己根本沒有見過他,隻不過是把他跟某個記憶裏的人串聯起來,然後重疊,產生了錯覺了吧!
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是自己想多了,看著辦公桌上的筆,楊樂拿起來百無聊賴的玩著,做為一個心理醫生,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
恍然間他記起了以前導師說過的一句話:每個人的內心都是一座幽暗的森林,而心理醫生就是一個治理森林的護林員,每當森林出了問題時,護林員必須拿著手電筒,一寸一寸的順著森林的邊緣往深處找,試圖找到腐爛的根源為止。
自己做這一行已經多久了,五年還是十年,好像有些模糊了,在無數的森林裏麵進進出出,好像有些疲憊了。
揚樂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把胡亂的心思趕走。
抬起頭,看著小周似乎已經成功的將病人安撫了下來,這也理所當然,每個人對於不熟悉的環境都會有所防備,心理病人隻是把這種防備無限的擴大了而已。而護士的作用就是要充當病人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將病人的情緒穩定下來。
小周是個成功的護士,擁有廣闊的母性情懷,並擁有堪比心理醫師的良好耐性,每次都能成功的安撫病人,所以楊樂很放心。
隻是每次楊樂見她安慰那些比她大很多的病人時都會有一種荒繆的錯覺,似乎所有的醫生護士都有一種神奇的跨越年齡的能力,像一個過早看透歲月的年輕老人,所有的病人在他們麵前都會放下成熟,蛻變成為對所有未知都會感到恐懼的小孩子,需要安撫。
小周不負所望成功的安撫了病人,談話得以繼續。
揚樂再一次問病人:“你失眠多久了?”
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聲音裏帶著顫抖:“記不得了,斷斷續續的,很久很久了。”
楊樂看了他一眼,眉頭緊鎖:“就是說不是連續性的失眠,時好時壞是嗎?”
“是的。”
楊樂點點頭,接著問道:“最開始因為什麼而失眠?”
病人用驚恐而帶有希冀的眼神看著楊樂,聲音悠悠的說道:“那是我小的時候,我住在鄉下的老房子裏,我的房間很空曠,房門裏麵還有一個內間,沒有門,隻有一道子。從外麵看裏麵黑黢黢的,我很害怕,總是睡不著。”
楊樂突然想到自己小時候也是很膽小,經常被大人們講的鬼故事,嚇得都睡不著。
於是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因為什麼?害怕鬼嗎?”
“是的,那個內間沒有門,就算是大白天也黑黢黢的,我非常害怕,不想待在那裏。但是我又不敢說出來,害怕別人會嘲笑我,還有我的父母,我也十分害怕他們。”
聽到這裏,楊樂似乎有了一點眉目,恐懼黑暗隻是一種心理暗示,說不定最關鍵的問題出自父母那裏。一般來說,父母都十強勢的家庭,孩子都會出現一係列的問題。比如說:膽小、缺乏主見、並且擁有十分嚴重的社交恐懼症。但是這種情況下的小孩,不具有完備健全的知識,受到傷害也不敢吭聲,僅有的知識又告訴自己,自己恐懼的對像不應該是父母,於是潛意識裏會將這種傷害轉移。比如說:多夢,而且是異常恐懼的夢。如果不能,就會造成失眠,而造成失眠的原因就會被代入到某一件具體的東西上去。比如:害怕老鼠、蟑螂、或者是聽到的恐怖故事、或者是某種黑喑的未知東西。這種時候,如果父母能及時幹預,正確教育,孩子的恐懼就會隨著知識的完備而逐漸消失。如果父母不能及時幹預,一種情況是沒有發現,而孩子又沒有說明;第二種情況是發現了,但是沒有引起足夠重視。就會導致兩種情況:第一種是孩子逐漸長大,通過自己與外界的努力克服恐懼;第二種是孩子漸漸長大,但是根本無法克服自己的恐懼,就會形成一種長期的恐懼。眼前這個男人就十足的像是這樣一種情況,楊樂一瞬間就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