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的天王大人啊,”俊美勝過女子,身穿紫毛貂絨大衣的青年男子懶懶開口:“這是您獲得一部分刑天力量傳承以來,第一次與我族見麵吧?”
天王平靜道:“嗯。妖族與太昊少昊二族淵源同出,自然也是我幹戚的朋友。能得到貴族的支持,對本王也是一大助力。”
“哈哈哈……”
紫衣青年笑容如柔媚的死亡之花。
“那些身上幾乎沒有一點偉大的蚩尤血統的雜種,也配與我妖族相提並論?倒是身為凡人的天王大人你,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是個中土儒將出身,比哈赤溫會說話得多!天王大人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天王也不介意妖族迥異於人類的言行舉止,淡然道:“本王將要進入古神禁地閉關,還望妖族遵守諾言,屆時助本王一臂之力。”
紫衣青年斜挑著眼問:“你說呢,黑陀天?”
手按巨劍,渾身每一寸皮膚都包裹在厚重黑甲之下的巨人始終沉默,沒有說過一句話。或許,他根本不會說話。
青年隻是習慣了這樣與“黑陀天”說話,並不指著他會發聲。
俊美青年笑道:“天王盡管放心,你族是我們進軍神洲的重要盟友,在我們妖族的字典裏,沒有背叛二字。”
身為九黎天王的中年男子微微點頭。
———
天王的龍鱗銀鎧代表著他無法磨滅的記憶,即便如今的他貴為天王,這鎧甲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實際用處,但他從未拋棄,而是時常穿在身上提醒自己埋藏心底的仇恨——在世人眼裏這也成了他的標誌,但對於他而言,這背後不過都是些陳年舊事而已。
他的家族曾經也輝煌過,祖上雖出身草莽,但是為大魏建功無數,積攢了戰功和名望。他靠著祖上功蔭,二十歲就當了當時還是涼州大都督的蔡盛京旗下的一名校尉,就像他的父輩一樣,誓死為朝廷盡忠。
他勇猛善戰,又懂用兵之道,屢立戰功,替蔡盛京打下了許多蠻族邊塞。蔡盛京也會用人,一路提拔他到涼州左將軍,駐守邊關重鎮姑藏城。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徹底改變了他一生命運。
即便他誤打誤撞進入古神禁地,從哪裏獲得了令世人無比震憾的強大力量——那種算不上武道,也不是仙道的古老力量;即便他被傳統的蠻荒九黎尊為最高貴的天王,且被世人列為“四神”之一——可那又怎樣呢?
二十年前就在他把後背交給最信任的朝廷,為大魏殊死而戰的時候,卻在被誅滅了九族。
不僅如此,他曾經最愛的那個女子——她即便嫁給了全天下最尊崇的天子,也因為他而被賜死。
青梅竹馬的她既然愛上了那個微服私訪的隆政皇帝,他又何苦再做糾纏?又有什麼資格再保留著那份無力的感情?
他本可以在憑借自己家族的功勳,還有她的哥哥——被加封神候高爵的好友,而順順當當地留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祿,就算不能與她在一起,也能找機會進宮同看她一眼,最少,也可以在同一座城裏陪伴著她。
可是要強的他還是選擇了離開。
遠離家族,遠離那座繁華的西京城,遠離紅紅火火嫁入皇宮的她。
去邊境,投入軍中,殺敵建功。
他原本希望芪瑤嫁給那個大她十歲的男人後,能夠過上幸福富貴的日子。
他以為這些年他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可沒有想到,當兩年多前聽到她被賜死的消息時,他的早已麻木的心髒還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當年他被困姑藏城,被城外大軍圍困了三月有餘,了無生路。那個時候他被大都督和朝廷戰略拋棄,隻好把最後的唯一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他派出一百人的將士去送那封他親手寫的血書給諸葛烈,再由諸葛烈交給皇後,希望靠著她的身份,能夠直接把信交給天子,箴言於他。
說不定隆政念在昔日舊情上能夠派兵援救姑藏城。
可是沒想到,當時已經失寵的她還是失敗了。
援兵沒有到,姑藏城迅速淪陷。
她卻傻到一直留著那封後來害死自己的血書。
他也沒有想到,她竟還留下一個兒子,那個落魄的小太子。
可是,姓曹又能怎樣?生在天子家又能怎樣?
還不是和他一樣眾叛親離,失去一切?
兩年前諸葛芪瑤死後,還對大魏抱有一絲微小希望的任達川,也死了。
現在的他,或者說天王,再也不後悔如今所做的一切,也再也沒有用過曾經那個名字。
隻留下一副沒用的甲胄,時刻提醒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終有一天,他要當著大魏天子的麵掘開曹家祖宗的皇陵,撬開隆政帝的龍棺,把這副曹室所賜的銀甲塞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