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那頭魔龍仿佛汪洋般的火浪淹沒的瞬間,榮軒沒有震驚,隻是大笑道:“榮成,你活下去吧。隻是你永遠都不會懂……祖兒,大師兄不能陪你去看海了。”
三人遂仗劍衝入那死亡般的寒冷魔焰。
昏迷不醒的黃袍道人沒有了依靠,身軀脫離那片火海,疾速墜落,浸滿血漬的寬大衣袍在雪霧與寒風中獵獵作響,最後化為星點消失在雲層下方。
一片常年冰封的湖麵,除了淩冽的風,便是一片寂靜。
突然,那高高的天際出現一個黑點,幾乎是一個呼吸間,便現出一道模糊的黃色身影,隕星般墜落,將那堅厚的冰層砸得碎屑衝天,湖水如蛟龍出洞一般激射轟鳴。
那砸入冰層的黃袍身影,也漸漸沉了下去,消失在一片深藍之中。
話說那田玉腦中一片空白,捂著胸口一路馭劍飛行,時不時吐出一口淤血,五髒六腑如粉碎了般,怕是有命逃,沒命活了。
幾人中他的資質最佳,但入門最晚,修為尚淺,偏心的師父甚至都舍不得改了他親生父母賜的俗名。燭龍那一下要是全挨在身上,早就讓他命歸魂鄉了。此時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本就不雄厚的真氣,正在緩緩流失掉最後的一點。
方才身後那一聲隱約的爆炸聲,讓他的心頭猛跳了一陣。他不能去看,無法回頭;回了頭,也無力回天。他不敢去想。
還在七星閣等著他們凱旋歸來的小師妹,她一定迫不及待要看到師父鑄的仙劍了吧?
“祖兒師妹,都是師兄的錯。”然而馬上一股深切的不安、悲戚與自責油然而生,他不敢再想下去。“師父!我,我也不知道為何……你們一定要活著回來呀!”
想著想著,田玉心中便充滿疲憊與莫名其妙的暖意,仿佛這極寒的天氣,也不是那麼冰冷了,真想好好的睡一覺,永遠的睡去。他的眼皮開始慢慢垂下。整個人也開始在空中搖曳,仿若紙鳶。
“不!決不能睡!一定要將這卷軸交予掌門師伯!”
田玉不知哪裏生來的力氣,猛地睜開雙眼,飛點神庭,湧泉,氣戶三穴,催發心力,勉強穩住身形不倒。他看到了那扇幽黑的門,依舊在自己當初來的地方!
浴血爭得燭龍寶,飛雪獨劍過寒雲。
一去霜天三千裏,大夢欲醒淚難休。
終於,一陣天地旋轉之後,那淡藍與純白***的世界,重新鋪展在他眼前。美景依舊是美景,賞景之人卻不再。
他仿佛聽到了師兄弟們歡樂的笑罵聲。
“大師兄,你若能常住此地與風雲為伴,倒是好過在那個冰天雪地的世界。”田玉苦笑。
刺目的陽光照耀在他血跡斑駁的身上,好像在烘烤這隻剛從地獄逃脫出來的鬼魅。
身後的黑色大門也消失不見,下一次出現,又不知在這天地間的哪裏了。
田玉掙紮著朝著漸西的日頭搖搖晃晃地飛了一段距離後,眼前一黑,腳下的銀劍終於支撐不住他虛弱的身體,“嗡”的一聲輕鳴,滑落,連人帶劍墜落雲端。
沒有了真氣加持,劇烈的罡風一下子就把田玉像吹紙片兒一樣,連人帶劍,呼啦啦地刮得不見了蹤影。
一人一劍穿過無數雲層,卷帶出一長溜淡紫煙雲,墜向那無盡天穹下的大地與山脈。
同時,遙遠的東邊,一個叫天龍山的地方。七星峰那宏偉山巔,有座修行福地,內有高閣院落。院落有廂房,亦有香閨。
香閨中的女子風華正茂,秀美容顏蓋不住她英氣勃發。
此刻她正坐在廳堂內,白皙的右手撐著玉頰,秀眉微蹙,癡癡望著門外。
桌上橫放著的,是那柄師父厚著臉皮送給紫月閣嶽仙士,而後者則在她十七歲生日時返送給她的“紫焰”。
那天後,剛出關不久的師父臉色陰沉如黑水,賭氣似的硬是不許她用這紫焰劍,非要重新鑄一柄更更更好的,還嚷嚷著這紫焰一定是不夠好,“她”才退了回來,。
還是榮軒大師兄偷偷跑來告訴她,師父要在她今年生日時,送她一柄全天龍山上最棒的仙劍,沒有之一,嫉妒死那位紫月閣的嶽師叔。倆人還為此悶頭樂了半晌。
雖然她都不明白一向威嚴穩重的師尊,為何遇到那位冷冰冰的嶽師叔便會臉紅,行為也如此令人費解。
很快就是她的十八歲生日了。可是到現在一旬日子都過去了。他們都沒有回來。
女子歎了口氣,嘟起櫻桃小嘴:“大師兄,還等著生日那天,我們馭劍去看海呢!”
風蕭蕭兮,晴空曠野。山其高兮,江海闊。
路漫漫兮,道何遠修!吾將天地,一壺沽。
神州極北,鯤鵬之地,有紫雲旭日,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