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歸隻能不停地殺戮,陷入了一個無法結束的死循環。
他的意誌和他的身體一樣,漸漸被無盡的黑暗湮沒。他就如同一葉即將沉沒深海的孤舟,赴死掙紮。
殺昏頭的袁歸已然渾身都散發著濃烈的黑氣,隻露出一雙赤紅眸子。
他仿佛看到了一束光。
瀕死之時袁歸忽然生出一股求生欲,玄珠上隱隱有一個“卍”字悄悄浮現。
原來這玄珠不僅蘊含武道和仙道,竟與佛法還有淵源。
梁小敏日夜誦經祈願,摩挲了近二十年的珠子,果然有了一絲佛性。
即便加持的靈力很微弱,可卻是這些鬼魂的天敵克星。
衝來的惡鬼被袁歸身上發出的淡淡金光一阻,發出“哧哧”灼燒之聲,立馬四散開來,似有靈智一般。
然而隻碰了兩三次,那金光就已微弱得不可察覺。
這片混沌裏沒有玄珠愈合主人所需的天地靈氣,隻有無數蘊含殺戮、執念、怨念的黑氣魔氣被玄珠吸扯,自四麵八方卷來,於那條被啃噬殆盡的臂膀上凝聚纏繞,竟有無數細如鋼絲的肉線瘋長而出,附骨而生,又生新骨,血肉蠕動間更有紅光溢出,不出幾息工夫,便生長出一條紫黑左臂!
隨著新臂的形成,袁歸也恢複了本來模樣,然而卻與之前有所不同——猩紅的雙眼和那條騰繞著淡淡黑霧的紫黑臂膀格外紮眼。
新臂脈象蓬勃卻毫無生機,攜帶著濃濃的死亡氣息,且新生的紫黑經脈不停蔓延,與心肺相連,甚至拉扯地五髒都移了位,最後連左肋左肩都隱隱變質。
玄珠也被這種汙穢之氣熏染損壞,裹上了一層黑色,旋轉得更快,卻不似以前那樣平穩有序,而是變得焦躁無序。
這黑氣再生能力極強,繼續侵蝕蔓延,要將袁歸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吞噬掉。
袁歸內心癲狂至極,麵色反倒如冰霜般冷酷,腳步不停,直直衝向前方那最後一道虛影。
那道虛影是一尊龐然巨物。
細看之下,竟與外界那條肉身不腐不壞的蛟龍一模一樣。
此蛟盤踞在這神奇的世界中卻猶如山丘一般,身周環繞的每一道風暴都散發著一種強大得無法想象的壓迫感。
望山跑死馬,看似觸手可及的巨影,卻似永遠都那麼遠,袁歸怎麼跑也到不了。
一聲蒼老的咆哮隨著浩瀚的風暴傳向飛奔而來的袁歸:
“入魔之人,此乃本將殘魂封困之地,何故闖入?”
隨著聲音入耳,袁歸不自主地跪倒在地,仿佛被一隻手扼住咽喉,整個人都不能動彈,紅色的眼睛漸漸泛白,心中震顫如遭當頭棒喝,心神也清醒了幾分。
“你……”袁歸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頹然飄向那巨蛟。
“吾乃涇河龍王座下神將,汝既解吾魂之困,當受吾之托,複活吾王……”
“千年來死於這靈界幻魔的人類不知凡幾,死者皆又化身幻魔……汝入魔而未死,吾亦當助汝脫困……吾將龍族肉身煉化,熔入爾之魔臂鎮之,可續汝十年性命,承吾之力,當遵吾訓:十年之內,每月皆須以鮮血祭養,否則墮入魔心,仙神莫贖……汝須遵守誓盟,集齊九枚魂竅複活吾王,屆時吾王會以無上神力重塑汝身。吾在此立下詛咒烙印,若汝背棄誓約,那麼不論尋到任何方法脫困,都會在十年後暴斃,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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鄆州城。
豹頭環眼,虎背熊腰的公孫虎抱拳出列:“末將願領兩千先鋒出城迎戰。”此人是正兒八經殺伐出身的武將,練就一身地品中階的硬功夫,身為鄆州郡實權校尉,同齊賦一樣也是城北校場的帶兵教頭。
雲無傷點頭道:“給你三千,擊散敵陣!待敵方兵亂後撤時,我大軍壓後,一鼓作氣退敵!”
才晉升千騎將軍的公孫虎喏了一聲便披掛下城。
齊賦卻在一旁暗自搖頭。
鄆州號稱守軍三萬,實際不過兩萬。蠻軍這陣勢看似混亂,實則有左中右三部,每部又分六陣鋪開,每大陣又生出九個小陣,而小陣之間亦呈連環狀相互輔助,觀其行軍,進退有據防守兼備,分明是秩序井然的軍伍,出城迎戰陷入其內,必然得不償失。
“這雲大人也太輕敵了,完全不懂得兵法。這三千騎兵幾乎是鄆州全部家底,居然盡數派出,看來是有去無回了……”
齊賦無奈道。
城門緩緩打開,公孫虎手持長矛,騎馬飛馳出城,兩千守軍緊隨其後蜂擁而出。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公孫虎於那三人麵前十丈開外站定,提氣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