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集市裏彌漫著恐慌的餘味。
一陣鈴鐺叮鈴鈴地響著,蹄聲滴答,攔路者是一個青年道士,騎著一隻小黑驢兒優哉遊哉地與袁歸和葉小天擦肩而過,跟這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神色懶散,卻氣息悠長,背上斜挎著一柄普普通通的鐵劍,頭發簡簡單單結一根鎢鐵簪,寬大的粗布道袍披在身上,一身黑色自成體統,唯有雪白綁腿格外紮眼。
年輕道士的嘴裏悠閑地哼著小曲,好像這格格不入的閑適理所應當。
雖非鮮衣怒馬,絕代風華,卻也笑看天地,遊戲人間。正當是:
閑庭信步聽秋風,布衣鐵劍闖江湖。
聽鈴解酒驢兒乖,管他玄黃與塵煙。
黑袍道士旁若無人吹著小曲,不理睬那些趕來的官兵,微醺罵道:“你們這些人真是有病,好端端地,看把老百姓嚇的,都躲著不出來了!弄得集市不像集市,真的大煞風景啊!”
甩開腳蹬子,身形踏風飄出三四丈,恰恰落在王昆侖麵前;細看此人,臉黑得跟碳似的,簡直跟他的毛驢是一個膚色。
虯須漢子取下鬥笠,炯炯目光盯著此人。
九尺長的魁梧身軀在烈日下猶如寶塔矗立,氣勢似乎完全蓋過那神情淡如清水的年輕道士。
道士瞥了一眼王昆侖臂上九顆紋星,隨口道:“昆侖奴呀?”
大漢腳跟默默摩挲,地上青磚咯嘣一聲皸裂開來。
黑臉道士跳下驢子,拍了拍衣袖笑道:“又不是什麼秘密。怎麼,逃得了星宮的追捕,逃得了朝廷的緝拿,卻逃不過小爺我的直覺?”
官兵越來越多漸漸將去路堵死,王昆侖冷哼一聲,忽然腳下如電,不是衝向道士,亦不是官兵,而是猛地掠至一步二回頭的袁歸身旁,將其一把擄起。
這廝一通橫衝直撞,官兵見有百姓被抓為人質,一時無人敢攔。
虯髯漢子趁勢一躍上了房頂。
道士似乎一點不著急,伸了個懶腰後拍拍驢兒的頭,兀自腳下生風般追去。
身後那道士卻如跗骨之蛆,怎麼也甩不開,反倒好像在戲謔一般。虯須漢子肚內一股子無名火升騰而起,他但好歹也是令多少人聞風喪膽的昆侖奴,這麼被追著跑算啥?
正糾結間,卻聽腋下挾著的人質不耐煩道:“喂,難道你們這些高手都喜歡在房頂蹦來蹦去,唯恐天下人看不到自己輕功好?別跳了,老子心髒受不了。看到左手邊那個巷子了麼?進那兒去!”
王昆侖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居然沒扔了這隨手抓來的擋箭牌,方才腦子裏一直在想如何擺脫那可惡的大黑臉,卻忘記了這個小累贅。
他正要把將袁歸扔了,可轉念一想,還是順著袁歸的指引落下民宅巷弄。
在袁歸的“教唆”下他也顧不上惱怒,拐來繞去,終於隱沒於樓宇,來到一戶普普通通的宅院門前。
宅院裏麵長著一棵葉黃零落的老槐樹。
“進去吧。”袁歸掙紮開那人鐵鉗般的大手,跳落地麵。
年輕道士腳步停在一座酒肆的挑梁上,居高臨下鳥瞰街道。
跟丟了這昆侖奴,道士皺眉:“抓不住現成的,難不成還得跑到昆侖山不成?”
街上來往的百姓可是被這鶴立雞群的高手風範給震呆了不少,但怎麼看這道士也不像惡人,幾個民家小娘子仰視著這位愣神的年輕人掩嘴嬌笑;也有幾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孩子歡呼雀躍地大叫“大俠,大俠!”就連酒樓裏的一些二八妙齡的小家閨秀也在丫鬟的陪同下,聞聲出來湊熱鬧,巧笑倩兮地觀賞那俠客立高樓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