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便是葉孤鴻,岩石不倒下,便等於葉孤鴻還在挺立著,葉孤鴻不倒下,他心內的怒氣隻會更盛。
整個晚上,他就如此這般將“潛元刀法”一遍遍地用在這塊岩石上。他甚至忘了饑俄與疲憊,他好似鐵人般片刻不停地揮舞著雙手,渾不顧全身上下流的血已可彙成河。
東方漸漸曙白,明月開始暗淡,新的一天即將來臨。一切突然靜了,包括閻照功,他忽然就像醉漢般倒了下去,呼呼大睡起來。
當春日普照大地的那一刻,他醒了,是陽光刺痛了眼。他的左眼已有五年多沒見過日光,在經曆了乍黑乍明當然不會好受。
他醒了,卻覺得如果永遠都不醒來該多好,那樣,他就不會麵臨著眼前這許許多多的苦楚了。饑俄,便如狼獸般吞噬著他的髒腑;疲憊,便如重鉛般灌注了他的四肢。他四肢百骸沒有一處不散發著死亡的味道。
他渾然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何事,還要睜眼恐怖地看著自己滿腳滲血,甚覺有幾個腳趾似已斷裂;雙掌更是恐怖,入眼處已無一處完整的皮膚。
天啊!我昨晚究竟幹了什麼?奈何用力去想,隻覺頭痛欲裂,竟連半成也想不起,腦中隻隱隱記得昨晚似是“月圓”不禁渾身一震,難道是毒又發作?
今次發作顯比上次更猛烈,他不禁心裏黯然歎道:看來今生是擺脫不掉此毒的糾纏了,也罷,今次即已到了這份田地,不也是上天讓自己死的舒服些嗎?
二十丈高的斷崖,跳下去會是何種感覺?心中如此想著,他的身子也不停地向著崖緣移近。
本來這崖頂寬也不逾十數丈,他的身子距崖緣也不算遠,偏偏這數餘丈的距離在他看來便如千裏之遙,他就這樣慢慢騰挪半天方才挨到斷垣邊沿。
扭頭瞥了眼身下的深淵,雲霧繚繞,淵雖非萬丈,但落下去必也要落個粉身碎骨。
一想到屍骨成末,他不禁渾身發顫,竟再沒有跳下去的勇氣,頹然地坐在了崖邊,任由時光衝刺著他極度渺茫的幾絲希望之心。
“黛蛾長斂,任是春風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遠方不知何時響起了一人的高聲長吟。聲含憂愁,卻不乏柔情。
一首詠春傷情的潛詞經他念來,更現淒婉,那種倦怠與失望無聊的情緒卻被他斂去,透出的隻是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日現愁眉的傷情。
閻照功自負“玄神”無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略懂一二,像這種纏綿詩詞他當然也有念過,但這個男子給他的感覺是耳目突地一新,他不再是單純地念詞,他將詞中豐富的情感以他的想法淋漓盡致地抒發了出來。閻照功忽然有了一種想見他的衝動。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這男子的聲音愈來愈近,雖是處在二十餘丈高的崖上,閻照功卻還是聞如身對般,不禁心裏暗暗佩服:此人的內力當臻入化境。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語聲再無憂愁,反倒顯出幾分豪邁。
忽地聽他一聲長嘯,傳來一陣衣袂破空聲,更聽他的聲音從半空傳來道:“爾是鴻雁孤飛,尚有佳人期,吾則是縱身繁花,未得牡丹覷。唉!”聲音方歇,他人已如飛猱般躥上來,但一見眼前之景竟呆住了。
閻照功聽得此人於半空運氣之際,尚可從容地說出那般話來,不禁心下駭異非常:此人的內力修為絕對在自己之上。
待得對方上得崖來,他才知這人隻不過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卻端地生的俊秀非凡,一身白衣勝雪,腰間配一柄鑲玉金鞘寶劍,端的華麗非常。
與葉孤鴻的俊逸灑脫相比,他有的是俊秀與沉穩更多了幾分富家子弟的神采。
唯一,葉孤鴻比他多的是瀟灑狂妄。
閻照功忽覺好笑,無緣無故,怎地拿兩人對比了起來,自己的命運尚還是未知數呢。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任何人在見了兩人之後都會有這個念頭的。隻因兩人一般地年少出眾,一般地英武睿智,一般地玩世不恭。
當然,當這個人站在閻照功身前時,他不需猜便已知對方是誰,不禁苦笑道:“讓“逍遙洞君”看到閻某的窘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