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玄神閻照功(2 / 2)

老者聞言渾身明顯一顫,語聲愈發激動“好,怎麼不好?每日都陪著老夫這些寶貝,老夫,老夫哪會不好。你——你趕緊出去。老夫——老夫不願見你。”

來人有些委屈地道:“為什麼我每次來,你都急著趕我走?難道,難道十多年都過去了,你——你還是忘不了她。”

老者沉默了足有半盞茶功夫,忽然歎了口氣道:“你走吧。”這一次語氣已不再那麼強烈。

“我——我說過,那次,我——徒兒——”

“走,你走!”老者乍聞這句話,便如受了刺激的野獸猛地吼叫起來,聲若驚雷。

來人乍然一驚,實也未料到對方的反應竟如此強烈,隻得默默退去。臨了,他忽地扭過頭,言道:“我來是要告訴你,那葉孤鴻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說罷,身子已消失在黑暗中。

老者耳聽身後再無聲息,確定來人已離去後猛地將身子靠上一架木製框架,良久未動。

是痛苦、懺悔;是哀怨、歎息;是心衰、力竭;是憤恨、不甘,老者那副曆經滄桑的臉孔,此刻已在難尋到一絲生象。

腳下已再無聲響,弩箭已全部射出。這小子夠強,從前到後竟連哼亦未哼一聲。難道竟未中箭?不可能,老者自語道:“每排箭間距隻有半尺,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除非——”

他猛地按下身旁一塊凸起的木楔,隻聞“蓬”地一聲,一塊橫木箭般飛出,撞上了石門。

門是開著的,這通過橫木撞門的發聲可知,老者突然笑了“老夫五年寂寞,今日總算尋得對手。葉孤鴻,嗬,好小子,名字聽起來也夠格做老夫的對手。”

原來,這老者便是名動天下的“玄神”閻照功。

玄之奧妙,深不可測。玄神給人的感覺果真是忽如雲之神龍,刹似深穀之蝮蟒,機關算盡,天文皆曉,武藝超群,尤現拳腳。

此刻躺在洞中的排弩、木楔——均是出自他手。他總認為人是層次分明的。像他這般孤絕清高、傲視天下的神聖便是世間奇葩,理屬最高層。

他也堅信,世界之所以充滿著情欲愛恨癲癡傻、嗔惡念,便是由於世間有著許多形色分明、意念別異的人。

他們或有真愛大於別離,生死貴乎胸間;或有義字當頭,勇夫豪英;或有為兒女情斷腸,烈酒甘焚心——每一種人,都可以說是上天給予一層境界、一席地位、一種價值、一個層次。

“玄神”無疑是上天創造的最富盛名的頂階人物,但是,這個葉孤鴻的出現,突然令他有種對自己的位置決不動搖的信心有了稍許顫動。

他突然發覺自己原來還不算是天下第一人“,原來世間還是存在著足以與自己抗衡的佼佼者。

葉孤鴻的出現就像是在他一如汪洋的平靜心波裏投下一塊大石,使他深深覺得自己的地位有著被奪去的恐懼。

這種恐懼就是從葉孤鴻能從自己精心設計的機關中打開那扇原本無人會將之打開的門開始的。

常理揣之,閻照功僅以常理揣之,一般人在身陷囹圄之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打開牢門;但聰明的人則會認為那是徒勞無功而俯身尋查是否有地洞通道;更甚者卻是靜觀其變,暗尋窺聽偷視者不慎泄漏的蛛絲馬跡,順藤摸源,查出秘密所在。但葉孤鴻,那個少年,卻絕沒有這般簡單。

也許閻照功猜得不錯,我們的這位葉少俠確實聰明非凡。但是,這會兒可以肯定的是,當他逃出那間人間地獄般的鬼屋子時,心中的餘悸是無法用言語道明地。

葉孤鴻幾乎是在那片寬不及半尺的岩層上奔跑,目的隻有一個——逃離那個瘋子——越遠越好。

冰冷的風已不再刺骨,反而有一種潤涼的爽快感覺,說出來大家也許還不信,同樣的冷風,同樣的時節,同樣在地窖,竟會讓他有這種不同的感覺。

但多少年後,當葉孤鴻再向人談起這件事時,他還能清楚細膩地描述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來,就好像,這件事就是昨天剛發生一樣。

不知在這個窄窄的跑道上奔行了多久,葉孤鴻終於停了下來,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不自信地自語道:“難道老子方才真地從這裏過來?”突又啞然失笑道:“夢,這一定是夢,老子奇怪地夢做得多了。”

前方幾丈處的上頂有一抹光亮瀉了下來,這一回是天地的光——原來有時人的直覺當真還是要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