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該怎樣畫你呢(1 / 1)

我抽煙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的尋找,而今夜又特別想把自己的樣子畫出來。

我想自己是一個鍾表,我又渴望一根很鋒利的釘子,把我深深又牢牢的釘在潔白的牆麵上。

直覺告訴我,任由時光飛逝,我的背景會一直是潔白的,又是平滑的,那這個釘子對我來說就意義非凡了。

如果沒有支撐,這無聲的歲月又該向哪裏流去呢,哪裏是河道?如果沒有了羈絆和掛念,我會不會變成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呢?

在這個拜金功利的時代裏,我想我現在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因為我買不來化著妝的陪伴,也買不來東拚西湊的瀟灑和快感,自然也不能去奢望那一種貼心的溫暖。

點了一支煙,望著絲絲縷縷的青色糾纏不清,突然有種莫名的心累,我又怎麼也想不出來該怎樣畫好自己了。

我不像是猥瑣男,因為那天我對一個女孩說過,“把他甩了,做我女朋友吧,你看我多會聊天,又多會逗你開心”可現在,我就連煩悶的時候,也要盤算一番,才會挑一個人出來,試探性的說著心事。我是老了呢,還是返老還童了呢?

這裏有畫的感覺了,我曾經在害羞的時候瘋狂了,現在是在害羞的時候麻木了。

食色性也,說到胃口和女人,說到吃和溫柔鄉,我曾經都是津津有味,總是很快就飽飽的了,可是現在就算是把全地球都吃下還是會擔心吃不飽,就算是把全宇宙的女色都攬進懷中還是會擔心饑渴。

想到這裏可以畫一筆了,是平凡,是看似什麼都不缺的一無所有,更是一個可以深到死不瞑目的坑。

和許多人一樣,我的童年也充滿了想象和單純的執著。那天下午,我一個人站在竹林裏的小路上,對著天邊彩霞裏吹來的西風,對著骨節分明的青竹,在大聲的說個不停。我很得意,也特別佩服自己能對有風的竹林說話。我把竹林當做語言不通的外國人,心想隻要我說著自己都聽不懂的話,他們一定會聽懂我在說什麼。於是我,“咿呀片有蹦,烏陸卡藥其?喝守,把一,千k吆西磨綠鬆……”

是否童年的那個下午,就預示了我這一生的孤獨呢?

然後我想呢,給自己畫一片天空吧,它的名字叫精神分裂症。

七月一直下著雨,整個世界都是潮濕的,我每天在被窩裏,總感覺被子好像是在滴水一樣。我出門帶傘,路上小心的躲著水坑,可又怕身後的汽車輪胎濺我一身水花。天色昏昏沉沉,路人默默不語,聽不見鳥鳴,樹枝裏隻是噠噠的水滴。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於是發出了願力,下個月的一切都要變得美好起來。

於是八月成了我的愛人,這無休無止的雨水就是我們共同述說的心事,落在樹葉上的是憂傷,落在瓦片上的是感歎,而落在黃燈下青墨色的柏油路麵上的,則是留戀。起風後,雨水漫天飛,我和八月牽著手,都在感受著不分彼此的痛快淋漓。

精神分裂症患者有七十二變,這對外人是難以理解的病痛,而對患者本人又何嚐不是難以言表的福祉呢?所以呢,在自畫像裏,我想要的天空就是精神分裂的那種,我想畫裏的我一定是一輩子幸福的。

靈感有了,筆下的線條也就有了活力和味道,

自畫像的輪廓也很快在紙上成型了。可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也是讓自畫像傳神的一筆,我卻不知道該如何下筆了。如穿行峽穀中,一巨石在前方擋住了出口。

我的眼睛是什麼樣的,又要怎樣畫才更像我呢?可是這些這好像又是無關緊要的,因為畫裏的我肯定更在意自己能看見什麼。

這雙眼睛,要看得清春天裏的複蘇和勃勃生機,也要看得明秋天裏,葉子枯萎後的蕭索和色澤光鮮的果子;要看得懂映日荷花的純粹和熱情,也要看的見百裏冰封的湖麵下,那一條渴望著浪花的小魚兒。

另外它還能看見,在清空萬裏的燦爛陽光下,在參天大樹身後的,那一條生死相隨的影子下麵,那暗黑的黑土深處,在拚命向下生長著的樹根。

於是,我終於把自己的眼睛畫出來了,一副自畫像也完成了。旁觀者清,望著自畫像,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我想,我是活在籠子裏的一個人。

可是,我也感覺到,一對翅膀在我後背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