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八路軍的大生產運動,沙區的耕地補種上了糧食。外出逃荒的群眾也陸續回來了。看見黃沙一片的荒地又蒙上了綠色,老百姓抱著八路軍戰士激動得直哭。地方政權組織也重新恢複起來,沙區的村莊又重新呈現出了生機。
在沙區,劉春雷第一次聽到了《黃河大合唱》。
當時,邊區行署的幹部也到災區參加生產勞動。傍晚收工的時候,宣傳隊的十多個男女排隊站在村口,沒帶鑼鼓樂器也沒穿戲服,大家都不知道他們準備要幹什麼。反正周圍已經聚集著許多圍觀的戰士和群眾,大劉也就擠在人群裏看熱鬧。
隊列裏,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走出來,用渾厚響亮的嗓音向大家發問:朋友!你到過黃河嗎?你渡過黃河嗎?你還記得河上的船夫拚著性命和驚濤駭浪搏戰的情景嗎?……
聽見這深情的吟誦,喧鬧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劉春雷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
咳喲!
咳喲!咳喲……
衝上前!
咳喲,衝上前!
咳喲,衝上前!
烏雲哪,遮滿天!
波濤哪,高如山!
冷風哪,撲上臉!
浪花哪,打進船!
咳喲!咳喲……
夥伴哪,睜開眼!
舵手哪,把住腕!
當心哪,別偷懶!
拚命哪,莫膽寒!
不怕那千丈波濤高如山,行船好比上火線,團結一心衝上前!
咳喲!咳喲……
緊張激情的混聲交錯響起,在場所有人的麵孔都漲得通紅,無論是幹部戰士還是老百姓,全都被高亢的戰鬥呐喊震撼得淚流滿麵。
整整四五天,騎兵們的耳邊都縈繞著這激昂的曲調,從此,劉春雷就堅定地認為:《黃河大合唱》是全世界寫得最好的歌曲。
八路軍的大生產活動是在敵人的層層包圍中進行的。1943年,日偽在華北地區建立了密集的封鎖線,僅在冀魯豫邊區就有據點一千零九十八個、封鎖溝七百公裏,把廣大的鄉村分割成無數的小塊。
與八路軍相對峙的,除了日偽軍,還有國民黨頑固派、地方封建勢力以及見誰打誰的土匪。敵我勢力犬牙交錯,一些地方名義上有共產黨的政府,實際我們隻掌握了方圓幾公裏的地盤,被戲稱為“一槍打穿根據地”。這些地方沒有防禦縱深,主力部隊待不住,地方幹部辦事要化裝,運送物資要武裝護衛,騎兵團就經常充當保鏢隊、救援隊,在敵後來回穿插。
1943年,騎兵多次擔任護送任務,從沒有出過事。
年底的一天,二連奉命護送一位幹部過平漢路。以往,這種任務騎兵們幹得多了,最多也就是出動一個排,這次卻顯得格外慎重,不僅全連出動,而且還由作戰參謀李華珍帶隊。到了集合地點一看,整個護送隊有穿便衣的,有穿軍裝的,加起來起碼有一個營,把劉春雷他們嚇了一跳,心說這一定是個不得了的大幹部。跑去問李華珍,他還保密不肯說,直到任務完成回來才悄悄告訴二連長張起旺:那是新四軍的陳毅軍長,要到延安去開會。
當時,根據地實施精兵簡政,機關規模縮小,有些部隊的團部都被撤銷了。幹部們也進行了分流,有的轉移去後方大根據地,學習政權建設、軍隊建設的知識,為將來的反攻做準備,所以被稱為“反攻幹部”;有的就留在敵後遊擊區堅持鬥爭,就叫“咬牙幹部”。
騎兵團既要護送“反攻幹部”安全過路,也要協助“咬牙幹部”堅持鬥爭。
9月裏的一天,五分區朱程司令員在山東曹縣遭到日軍合圍,正在執行任務的騎兵二連得知情況,緊急前去救援。
劉春雷他們趕到曹縣附近,五分區的部隊已經被打散了,一路上不時能遇到蓬頭垢麵、滿身血跡的傷員。騎兵們設置撤退攔阻線,收容了不少民軍第一團的失散人員。據他們說,當天上午,民一團團長桑玉山、副政委何楚雄犧牲了,朱程司令員和魯西南專署專員袁複榮、五分區政治部主任(兼民一團政委)魏明倫等人都被鬼子的快速部隊包圍,情況不明。
所謂“快速部隊”就是日軍騎兵第四旅團,他們專門在大“掃蕩”中追擊八路軍的指揮機關。這時候天色已晚,騎兵二連轉了好長時間也沒有打聽到五分區機關的下落。第二天,遇到五分區騎兵連的指導員,他親眼看到朱程和警衛員被打死在王廠村,袁複榮專員和魏明倫政委也同時犧牲了。
朱程是華北民軍的抗日領袖,他先前是四分區的副司令員,剛調到五分區不久。朱程的日語水平很好,作戰時常聽見他向日本人喊話,四分區繳獲了日軍的文件也送去給他看。他的犧牲對冀魯豫抗日戰場的震動很大。劉春雷他們也感到非常懊悔。騎兵們覺得,如果當時的行動再快一點、情報再準確一點,沒準就可以把五分區和魯西南專署的領導救出來了。
朱程和袁複榮犧牲以後,曹縣青集鎮一帶改名叫複程縣。七分區政委趙基梅(1947年犧牲)接任五分區司令員,主力部隊也加大了對五分區的支援。
① 井店集:今河南省內黃縣井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