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來的團長(2 / 3)

練了步伐還要練隊形,比如橫隊、縱隊、三角陣位、楔型陣位,還有轉向保護、交叉掩護……都要練。大部隊有大陣型,小單位有小隊形,什麼情況下戰馬的間距應該是多少,都用木棍比著尺寸,不能有差錯。

口令也要練。過去,騎兵口令是隨便喊,跟在家裏吆喝牲口沒什麼兩樣。有時候部隊行軍,路上遇到個騎驢的老頭,老頭衝小毛驢叫一聲“駕”,騎兵的軍馬全都跟著跑。曾團長說這樣不行,重新練!於是兩個月以後戰馬就都服從“前進”、“衝鋒”、“立正”的命令了。

練習新技術,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兵都得下大力氣。

大劉的班上有兩個老兵——王占奎(1942年犧牲)和劉金魁。王占奎是投誠的俘虜,原先是西北軍的馬夫,而劉金魁是被撤職離開團部斥候隊的。“川老漢”受處分的原因是他遛馬的時候到河邊洗衣服,結果戰馬偷跑進老百姓的菜地,吃掉了好一大片苜蓿。老鄉們告到團部,劉金魁副排長隻好卷起鋪蓋到二連來當兵。不過他好像挺無所謂的,還嬉皮笑臉地說:“老子洗衣服洗褲子,一不小心把官帽洗脫了。”

劉春雷成天和兩個老兵一起練“乘馬越障”。這個項目對戰馬是個考驗,開始的時候,由騎手牽著韁繩、引導戰馬空鞍跨欄杆,等馬匹跳習慣了再騎上馬練習越障。大劉的“公雞”個子雖小,卻很聽話,練了不到一個月就能跨坡坎、過壕溝了。可劉金魁的戰馬卻不行,兩個籮筐上麵擺一根扁擔,它跑到跟前就站住,死活不肯跳過去,氣得“川老漢”直罵:“憨馬兒,傻大個,隻曉得偷苜蓿吃!”“你跳不跳?再不跳,老子處分你!”馬兒還是不跳。

也許是老兵原先的技術已經定型,改練新動作反而比新兵慢,因此有好些人想不通:“照原來的樣子就挺好的,何必再搞一套?別新的沒學會,舊的又忘了……”曾團長的態度卻十分堅定:“要練!練好一個兵算一個兵,練出一個連算一個連。”

於是大家叫苦連天:況政委的“整風”勁頭剛下去,曾團長的“整馬”勁頭又上來了,真是累死人……

在騎兵團,四連的訓練是最積極的。四連是新連隊,當時全團四個連,一、二、三連是紅軍連,黑馬、紅馬、白馬,行軍出動整齊漂亮;唯獨四連的戰馬是雜色的。老百姓以為四連是雜牌,就不大看得上眼,遇見“黑馬連”、“紅馬連”,趕緊拿出白麵饃饃熱情款待;而“花馬連”

一到,就把好東西收起來,換成高粱餅子,實在有些氣人。

韓永正是個好麵子的人,他到四連當連長,把他的強脾氣也帶到了四連。戰士們不好和老百姓生氣,就和其他連隊較勁。別人劈刺一百,他們就來一百五;別人練一對一,他們還練一對二。打仗嗷嗷叫,評功嗷嗷叫,就連唱歌、搞運動會也要爭個麵紅耳赤。說雜色馬不好,四連的戰馬就不和其他連隊的拴在一起,自己調教,照看得特別有精神。而且還不許別人叫他們“花馬連”,自稱是“鐵騎兵連”(這名字可比“紅馬團”、“白馬團”響亮得多)。一來二去的,四連的軍事技術就逐漸在全團遙遙領先,“鐵騎兵”的名聲也傳出去了。

曾玉良堅持改練新技術,其實是想改變騎兵團的戰法。

騎兵的分類五花八門,但簡單說來就是兩種:騎馬打仗的和不騎馬打仗的。一二九師騎兵團原先就屬於“不騎馬打仗的”,其基本戰法是乘騎行軍、下馬作戰,說好聽點是“槍騎兵”(和現在“摩托化步兵”的意思差不多),說明白點就是騎馬的步兵。在這類騎兵中,戰馬主要是作為運輸工具,戰士們也主要是趴在地上打槍。

這種戰法不好看,但這種戰法是符合潮流的。一戰以後,各國軍隊都認識到:騎兵在機槍重炮的密集火力麵前列隊衝鋒,純屬找死。因此大家都走了“槍騎兵”的路子——行軍的時候利用戰馬提高行進速度、擴大活動範圍,打仗的時候放棄乘馬衝擊,下馬徒步作戰。

在當時,不僅八路軍騎兵是下馬作戰的,國民黨騎兵也是。西北“青馬”、“寧馬”是“槍騎兵”,日本騎兵也是“槍騎兵”。所以,雖然中日雙方都有騎兵部隊投入戰場,但在戰鬥中就極少能遇到騎馬對殺的場麵,因為大家都趴在地上打槍,誰想耍馬刀格鬥也沒人肯接招。

“槍騎兵”擔任追擊、包抄、穿插任務,比步兵走得快也走得遠,還能攜帶一些重武器參與進攻和防禦。但是,“槍騎兵”下馬作戰的時候需要可靠的“馬樁”,這就要求他們必須保證後方基地的穩固。換句話說,對“槍騎兵”而言,行軍時戰馬是重要的工具;作戰時戰馬卻成了沉重的拖累,一旦腹背受敵,就有被殲滅的危險——這在遊擊作戰的環境下顯然是十分不利的。

因此,曾玉良就想改變下馬作戰的風格,把一二九師騎兵團變成“輕騎兵”。

輕騎兵采用乘騎作戰方式。如果說“槍騎兵”是“打了就走”,那輕騎兵就是“邊打邊走”。和“槍騎兵”相比,輕騎兵更加快捷、衝擊力更大,但同時也存在著負重能力差、防禦能力弱的缺點。由於自身無法攜帶重武器,缺乏攻堅手段和防禦手段,輕騎兵更容易受到敵方重火力的打擊。

在機動性和抗打擊能力的取舍上,曾玉良團長選擇了前者。他認為:“日軍的火力雖然猛,但華北平原這麼大,鬼子部隊分散,不可能把機槍大炮集中起來對付我們。隻要我們走得快,遊動及時,就一定能戰鬥下去。”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1942年以前,在冀魯豫敵後戰場上活躍著四支八路軍騎兵團,隻有一二九師騎兵團改成了輕騎兵,也隻有一二九師騎兵團堅持到了抗戰勝利。

“百團大戰”之後,抗日局麵一派大好。1940年底,日偽政府在其占領區搞了一次“治安綜合評定”,評分標準包括四個大項、二十個小項。評來評去,“重要地區評比”中河北、山東的交界地區最差;“河北評比”中冀中最差;“山東評比”中魯西最差。騎兵團當時在魯西北,聽說這個成績,大家都樂了,紛紛表示要繼續努力,爭取“全國倒數第一”。

日本鬼子急了,製定了《肅正建設三年計劃》,從華東抽調第十七、第三十七師團到華北搞“強化治安運動”,采取“囚籠政策”,企圖用鐵路、公路、封鎖溝和據點圍困住我抗日軍民。

就在日軍加緊對華北實施“強化治安”、大“掃蕩”的時候,1941年1月,國民黨製造了駭人聽聞的“皖南事變”。為救援新四軍遇難部隊,冀南的新四旅不得不緊急南下,留在根據地的八路軍主力就隻剩下新七旅和新八旅,而新七旅在剛結束的“百團大戰”中部隊減員嚴重,新八旅(由先遣縱隊和“築先縱隊”合並而成)的戰鬥力又比較弱,這就使得陳再道司令員在反擊日軍時難免捉襟見肘。因此,一二九師騎兵團奉命回到冀南、受軍區領導直接指揮,擔任戰區的機動力量,承擔起“救火隊”的重任。騎兵們沒有辜負首長的信任,麵對日益惡化的形勢,他們積極拔除據點,破壞封鎖溝,襲擊敵交通線,給日偽軍以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