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祥調走,上級宣布了新任政委廖冠賢(開國少將),接著又派來了新的副團長、新的參謀長、新的政治處主任、新的政治處副主任……
而且,還從師政治部“鋤奸隊”派來了特派員。他們個個都是生麵孔,個個表情都很嚴肅。
騎兵團副團長黃家景被提升為團長,上任後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嚴厲整頓部隊作風,和不良傾向鬥爭到底。
騎兵們大眼瞪小眼,知道這一回是來真格的了。
整風的第一課是思想教育,每天開會學習、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這讓大家很不習慣。大會開完開小會,你看著我,我瞧著你,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班長顏勝才逼著平時最能侃的劉金魁發言。“川老漢”坐在門檻上尋思了半天,這才說:“首長講得真好,一清二楚,咱們思想落後了,還是首長說得對。所以呀,要打敗日本鬼子,就得聽首長的,為什麼呢,因為啊,首長講得好,咱們思想落後了……”發言結束,大家熱烈鼓掌。可接著想一想,不對呀,他剛才這些話盡扯車軲轆了,等於什麼也沒說呀。
上課的時候,領導講話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戰士們聽不明白。私底下,這個說“我寧願回家扛鋤頭、背糞筐去,這政治課的名堂太多,活遭罪”,那個說“新來的政委活像個念經和尚,等他講完了,我也忘光了……”
最後,還是新來的政治處主任況玉純(開國少將)有辦法,他編了些山歌快板,“抗日信天遊”、“八路軍快板”、“騎兵快板”之類,這才讓許多人把一些名詞記住,弄明白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大家終於真正認識到集中整軍的必要性。確實,騎兵團以前存在著不少問題。
比如說,一、流氓習氣。表現為:吹牛皮,講怪話,唱“野山歌”,缺乏嚴肅緊張的政治作風;階級觀念弱化,認老鄉,拜把兄弟,黨員幹部說話沒有“大哥”管用。在幹部中滋生了個人英雄主義思想,在戰士中形成了雇傭盲從習性。這些表現都是和人民軍隊黨指揮槍的原則背道而馳的。
二、軍閥殘餘。一方麵表現為幹部接受地主鄉紳的宴請,開小灶,大吃二喝,繳獲交公不徹底,設立小金庫;另一方麵,個別幹部體罰士兵,動不動就喊“立正”,訓話時還踢人屁股、罵粗話。
軍閥作風的另一個表現是對群眾不和氣。老百姓的牲口與部隊戰馬搶草料吃。戰士們就把牛和羊都趕走,惹得房東大娘很生氣,破壞了軍民關係。
三、本位主義。表現為驕傲自滿、自私自利。騎兵打仗,追擊是強項。經常是人家步兵部隊在那裏打了半天,好不容易把鬼子漢奸打垮了,騎兵們輕輕鬆鬆追上去,把武器裝備繳獲下來,好東西自己留著,淘汰不要的玩意才送給步兵。步兵有意見,騎兵還嘲笑別人:“要不是我們騎兵團,你們連這破槍也得不到!”這不是“驕傲自滿、自私自利的本位主義”是什麼?
說騎兵團本位主義還有一個理由,就是不顧大局,不服從命令。對此,劉春雷有保留意見。他說,別人隻知道騎兵跑得快跑得遠,卻不知道戰馬也是會累的。有好多次連續轉戰,出現了馬匹累死的情況,戰士們心疼自己“不說話的戰友”,就不願意執行命令了。其實,即使是騎兵聽從指揮,軍馬也難以配合。牲口這家夥,它要是累了病了,你再下死命令它也跑不動,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騎兵部隊的模樣經常是鬆鬆垮垮的,有道是:“步兵緊,騎兵鬆”,“步兵出發像螞蟻,騎兵出動似蝗蟲”,真是這樣。
騎兵部隊馬匹多、裝備重、勤務雜,管理相對困難。比方說,能駐紮一個步兵連的村子,換成騎兵宿營,最多隻能住一個排。步兵部隊以連為夥食單位,騎兵吃飯就隻能以排為單位。開飯的時候,步兵規規矩矩圍坐在一起,吃的是大鍋飯;而騎兵手裏抓著大餅子、窩窩頭,一邊遛馬一邊啃,一頓飯能吃出好幾裏地去。
大清早的時候,步兵出操“一、二、三、四”,整齊雄壯、氣勢非凡;而騎兵這裏,鍘草的鍘草、喂料的喂料,“籲籲——喲喲”,全是吆喝牲口的聲音。即便有幾個早起鍛煉的勤快人,也是你耍春秋刀我使六合槍,各練各的功;你唱“雲長最忠勇,溫酒斬華雄”,我吼“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各唱各的調。
說實話,騎兵早晨不出操也不是因為懶。在戰鬥頻繁的戰爭環境裏,如果一大早就把戰馬弄得太興奮,等到真打仗的時候,馬匹就不那麼活躍了,這也是騎兵作戰的規律。但是,鄧小平政委明確要求整軍期間騎兵必須按照步兵操典來進行訓練,培養統一行動、服從命令聽指揮的優良作風。結果,兩個月下來,部隊的組織紀律有了明顯的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