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午後。
明晃晃的太陽靜靜地懸在頭頂,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將昨夜遺留下來的寒氣驅趕殆盡。
眉山腳下的小村莊裏,家家戶戶地院子裏,都曬滿了花花綠綠的被褥,老人們都三三兩兩地紮堆坐在陽光裏,眯著眼睛,看著家中小娃在地上嬉戲,睡意漸濃。
本以為,這不過是個尋常午後,一如前幾天一般,能夠就這樣暖洋洋地睡到未時,然後起來操持晚飯。可沒想,才過了不到一刻時間,這原本晴朗朗的大好天氣,忽然就黑了下來。也不知是哪裏飄來了一大塊烏雲,將那太陽給堵了個正著。
這九州的冬天,要是沒個太陽,風一吹,能冷到骨子裏去。這不,才剛起風,門口睡得正香的那些個老人,立即一個個都打著激靈醒了過來。睜眼一瞧,忽見,不知從何處忽然飛來了許多鬼鴉,一隻隻地都往村裏各處的牆頭上落。這一幕,看得那些個老人,心裏都起了毛。
在九州,這些個渾身黑不溜秋,沒有一絲雜色的鬼鴉,可不是什麼吉祥物。更何況,這村裏忽然間就多了這麼多。
王大娘平日裏就是個喜歡咋呼的,一見這情景,立即高聲喊道:“完了,要出大事了呀!”
旁邊有個大爺,頭頂稀疏的幾根頭發,被剛才的那陣冷風,吹得有些桀驁不馴,顯得有些滑稽。他聞言抬頭看了眼王大娘,撇了撇嘴,有些譏諷地說道:“你知道個啥呀,就瞎咋呼!要我說呀,這多半是因為下雪了。”
王大娘一聽這話,頓時沉了臉,咬牙正要開罵,忽聽得不遠處傳來高喊聲:“王婆,我家娘子生了,你快來呀!”
這王婆便是王大娘。王大娘一聽,隻好把準備罵出口的話收了回去,不過大爺那賬,王大娘顯然還不想就這麼算了,走出了兩步後,又回過頭,伸手往大爺頭頂上那幾根桀驁不馴的毛發抓去,一把揪住後,一用力,揪下了好幾根,頓時大爺這本就沒剩幾根頭發的頭頂,就徹底的一片光明了。
大爺吃痛,大罵不止。
王大娘卻笑得得意,一邊笑,一邊朝著村東的那戶人家快步走去。
要生娃的是村裏唯一一個讀書人的媳婦。說起這個讀書人,在村裏也算是段傳奇,常常被人拿到酒桌上說道,往往說起,都是嘖嘖的聲音,滿是佩服。
這讀書人,姓羅,名二。長得其貌不揚,自小便是父母雙亡,是個孤兒,靠吃百家飯長大的。大概六七歲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從哪撿來了幾本舊書。村裏沒人識字,見他撿了書,還當成寶,難免有人要逗他。可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整天抱著這幾本書睡覺。誰料,幾年過去,十四歲的那年,這小子自己一個人偷偷地離開了村莊。再回來是一年後,還成了個童生。
要知道,像這樣的偏遠小山村,別說童生了,連個識字的都不好找。如今忽然出現個童生,何況還是這麼個神奇的情況,哪有不把這小子當成寶一樣供起來的。
自此後,羅二在村中的地位是一躍千丈。沒多久,就有媒婆給他說了一樁親事,姑娘是十幾裏開外的一個叫王村的地方的,長得雖算不上是閉月羞花,但與當地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娘比起來,也還算得上清秀,尤其是那小腰,還真真是隻堪一握。
這姑娘一開始嫁過來的時候,好幾年肚子都沒個動靜。村裏人以為這姑娘不會生,還勸那讀書人,再娶一個,多少給自己留個後。但這羅二,也是個重情義的,愣是沒聽村裏人的。幾年過去,大家也都不再勸羅二了,不料今年晚春的時候,這羅二媳婦的肚子忽然就有了起色。這在村裏也算是樁喜事。
原本,算日子,這羅二媳婦還得要半把個月才生,沒想到,今天突然就要生了。王婆也是沒準備,聽得喊聲,就匆忙跑了過來,等到進了內房,才想起,該準備的都沒拿。剛要返身出去,吩咐那讀書人趕緊去她家把東西都拿過來,這腳才邁開。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在喊她,聽聲音,像是那小媳婦的聲音。
王婆轉身一看,卻是一愣,而後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隻見床上,讀書人的那小媳婦,半靠在床頭,身下的裙子不知被誰撩到了腰間,露著血淋淋的下身。一隻鮮血淋漓的小手已經伸了出來,正在空氣中無助地揮舞著,像是要抓住些什麼!
女人臉色慘白,眉頭緊皺,豆大的汗珠在額頭滾動,疼痛已經將她折磨到了極限。她能感受到此刻她腹中孩子的無助,她想伸手去幫一幫,可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本來看到王婆,她心中是欣喜的,可沒料這王婆竟是這麼不中用,竟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