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無盡的靜謐!
這是一處死寂的天地,天與地沒有孕育任何的生機。
天空是灰色的,像肆意塗抹在白紙上的鉛筆的汙痕。沒有雲卷雲舒,沒有風霜雨露,連電閃雷鳴這些最基本的天象也不存在。就隻有沉重的烏黑色幕布,遮蓋在蒼穹之上。一眼望不到邊的灰暗顏色,仿佛在晃動,似乎它隨時都會不小心從天上剝落下來。
荒涼的地麵並不比天空好到哪裏去。層層疊疊聳立的山峰,似乎是飲血未幹的刀、槍、戈、矛,斜斜插在地上,有刃尖的一頭,直指蒼穹。滿目的景色,沒有一點黛綠,有的隻是破碎、壓抑的褐黃色,披在這些山體的表層。
就連河水,也讓人絕望。水本是生命之源,這河中之水卻清澈見底,清得死寂。寬不過兩步,深不過丈許的小河,從上遊緩緩流淌下來,潺潺流水,沒發出一點響聲。偶爾生命的河水與兩岸的砂石激起一撮潔白的小花,轉瞬又消失無影蹤。在這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地方,他們就如同匆匆過客,來也匆匆,逝也匆匆,無人注意,也無需人注意。
天與地蒼茫一色,中間沒有鷹隼翱翔,沒有燕雀低飛,沒有猛虎遊蕩,沒有鼠兔躥行。水中也是如此,魚蝦不興。這片世界似乎吝於養育任何生命。
不!
這寂靜的天地間,尚有一絲絲的生機。不過這一絲生機,似乎也不是什麼正常的生命。
在生命長河的不知名處,一朵蓮花浮於水麵。說是蓮花,看著總讓人感覺別扭。粉嫩的蓮花無風自動,在清水中搖曳生姿,亭亭玉立。蘸著水珠的花瓣,浸潤地更加嬌媚妖嬈。收攏的花骨朵努力挺直身軀,禁不住令人想起周敦頤《愛蓮說》中“濯清漣而不妖”的讚歎。
花朵鮮豔聖潔,荷葉就有些詭異莫測了。三片蒼翠的荷葉如眾星捧月,團團圍住蓮花,似乎在為它拱衛四方。若是有些道行的修士看到,一定會大吃一定。看似隨意漂浮的位置,卻實實在在是三才陣勢。
天地人三才,對於修士來說是最基本的陣勢,稍有些道行的修士也能不出個像模像樣的三才陣勢。但是天地自然形成的,少之又少!一般有此天然陣勢之處,必定有寶物孕育。
在此方寂寥無垠的天地中生長,這蓮花自然是個寶物。不過,它不僅僅是寶物如此簡單。
三片荷葉皆呈蒼翠色,包裹荷葉的光暈卻非一種顏色。偏南離卦方位的荷葉,好似在一團火中,橘黃色的光暈緊緊包圍著荷葉,卻不傷分毫。偏西北坤卦方向,一層黃色鋪在荷葉之上,不搖不移、好似老僧坐定。第三片葉子,不偏不倚,正好平躺在北方坎卦,其上光暈比另兩片荷葉要大得多,隨著河水如漣漪一般,蕩漾到看不見的遠方。
他們已經不知在這裏孕育了多少光陰,上無日月紀年,下無四季氣候。如此混混沌沌、渾渾噩噩,在此方天地靜靜抽芽、展葉、生花。經過漫長的孕育過長,似乎已到了成熟之際。
四篇荷葉不再各自為政,在西北荷葉土黃色光暈的包裹下,三色靈氣糅合在一起。三色光暈在黃色靈氣的主導下,如同和稀泥一般,粘合在一起,坎離結合,赤玄二色交相混溶,變成如同血液一般的暗紅色,斷斷不斷地供給青色的枝蔓。
淡青色的枝蔓在暗紅色靈氣的滋養下,顏色沒有變深,反而有往透明色轉變的趨勢。中空的空隙在半透明的枝蔓整體襯托下,反而顯得更加翠綠了。暗紅色的靈氣沿著這些孔竅管道往最頂端聖潔安詳的菡萏逼去。
一進入這些翠綠色的孔竅管道,暗紅色的靈氣不知經過了什麼變故,統統轉變了顏色。一滴滴如同乳液,在蓮花的血管中運行。
經過荷葉吸收靈氣的字樣,頂上粉嫩的荷花仿佛生靈的心髒一般,一收一縮,吐故納新。本來略顯幹癟的花骨朵,如同打氣皮球,漲得圓鼓鼓,把花瓣上的纖維都顯現出來。
整朵蓮花一下子變得分外妖魅,粉紅色的花瓣上就像刺了紋身,又像生了血脈,一條條從花座延伸到花尖。乳白色的凝和靈液順著這些好似憑空出現的血管滋養整朵蓮花。一脹一收的樣子,就和十月懷胎的母親的腹部一樣。
“呲”淡淡的響聲從蓮花中而來。似有還無,成了這寂寥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斷斷續續,好像利刃劃破泥、鐵的聲音,即使微弱,也傳遞出一往無前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