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吧,謝謝。”
踏上閣樓的那一刻,文萱是驚訝的。駱寧說,這棟房子,這個閣樓是她生活的家。但在文萱看來,這更像是一個工作室。
燈光很暗,氣氛很靜,甚至太過安靜。閣樓中間擺了一張偌大的工作台,上麵擺滿了各種工具,畫紙、畫筆、刻刀、刻尺、木偶……四周隨意卻有序地擺很多完成了的歐洲文藝複興時期豐腴的女性頭像雕塑,還有畫架、書架、圓形的木頭茶幾、一個很大很舊的落地鍾。文萱很費勁地尋找,終於在最裏麵那個陰暗角落裏看到了駱寧那張小小的簡陋的單人床。兩邊的木窗開得很大,但窗簾幾乎是拉緊的。文萱撩起一邊的窗簾往外看,人民路上人來人往熱鬧喧囂,窗台上的植物已經枯死了。
“你看什麼呢?”
文萱回過神來,接過駱寧手裏的咖啡,“就隨便看看,你房間的風景挺好的。”
駱寧不接話,看著窗台上的花盆,自顧自地說:“那裏本來種了一株繡球花,是誰說繡球花很好養的,騙人。”
她們靜靜地坐著喝了會兒咖啡才開始談今晚的正事——錄節目。
“先讓我看看你的那部分稿子好嗎?我看看需不需要刪掉一些。”
“OK。”
駱寧抖開文萱遞來的那張紙,“喲,字寫得不錯嘛。嗯?你認識赤腳樂隊?”
“嗯,算朋友吧。”
“阿撿?你是阿撿吧?”
“呃……是的。”
“怪不得聽他們歌的時候覺得裏麵那個女歌手的聲音那麼熟悉,原來是你啊。”駱寧衝她眨眨眼睛,“行啊你還當過歌手……看你還不好意思。”
“準確來說是打醬油啦。”
“謙虛……那一群二痞子流氓居然被你寫得那麼文藝。不會吧?老侃還會寫詞?我還以為他不識字兒呢……”駱寧說完不可置信地撇撇嘴。
“看來你也認識他們嘛。”
“不熟,就是見麵打個招呼就沒關係了那種關係。”
生活是個圈啊……文萱想。她有預感,旅途中遇到的人,或許互相之間也有著某種微妙的聯係。
文萱全身癱軟躺在酒店的床上,聽著電話那邊段文芝義憤填膺的咒罵聲,腦袋一陣一陣地抽疼。離開大理已經兩天了,這是文萱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靈魂回到了身體裏。她想感謝段文芝,當然,也想跳起來惡狠狠地叫她閉嘴。但不管是怎樣,她都沒力氣。
“喂,喂?你還在吧?”段文芝終於發現了原來隻有她自己在激情昂揚地演講。
“在啊。”文萱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你現在怎麼辦?退團嗎?”
“退團?沒想過。”
“不會吧你?這樣的服務態度你還真打算忍氣吞聲啊?強迫遊客買東西、午餐吃盒飯、兩人住一個房間,這是旅遊該有的待遇嗎?你可是交了錢的!我還以為你隻是淡定適應能力強,敢情你是缺心眼啊?不退團也要投訴他們啊,哪有這樣的!這是花五星級的錢買打發叫花子的服務……”
文萱把手機拿遠一點,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好,我等一下就去退團……”
“立刻!馬上!多留一分鍾都受罪!”
你要不要那麼身臨其境啊……文萱沒有說這句話,她對剛從外麵進來的和她同住一個房間的女孩點點頭,“行了,我剛到酒店,想先洗個澡,回頭聊吧。”
“捍衛自己的權利,憋(別)忘了!”一著急,段文芝的東北口音就蹦出來了。
掛斷手機之前文萱還聽到電話那頭段文芝用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文萱這個缺心眼的家夥!
看她從床上坐起來,剛進來那女孩對著她羞澀地一笑,低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旅行包。文萱看著她消瘦的背影,想起了季蕊。
“你好,我叫文萱,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一愣,僵硬地回頭,好像是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最後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她說:“你好,我叫李沐。”
“嗯,很好聽的名字。”文萱真誠地衝她一笑,“你現在要用衛生間嗎?我想洗澡。”
“我不用,你洗吧。”
文萱洗完澡擦著頭發從衛生間裏出來,看見李沐盤著腿麵向她的床挺直地坐著。文萱忍俊不禁,“你在幹嘛?打坐嗎?”
李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