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個故事(1 / 3)

帶你去看一場電影。我是電影的主角,我的名字叫木子。

這場電影,很冗長,也許很沉悶,也許會令你失望。但是,它很真誠,如果你以同樣真誠的姿勢去欣賞的話。

電影的開場,我在拚命地奔跑。偏僻的小路,昏暗的路燈,路邊伸出來的灌木枝條狠狠地抽在我的腿上,但我什麼都管不了,隻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碼頭的時候,最後一班船已經開走了。我望著被黑暗填滿的前方,失望地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木子說這段話的時候,文萱已經完全被她低迷的嗓音吸引住了。她看著文萱,忽然就笑了,衝她挑挑眉,調皮地說:“怎樣,這樣的開場不錯吧?”

文萱對著她由衷地豎起大拇指。

“這是我借鑒來的。”木子得意地用力一甩頭,微卷的長發便瀟灑地落到了後背。

“但是感覺還差點。”木子看看四周,抿著唇想了兩秒,鄭重地說:“氣氛不對。”

她跳下吧台的椅子離開。不一會兒,酒吧裏的燈光更暗了,變成了有些曖昧的酒紅色。擴音器裏傳來張曼玉的英文歌曲,Waitforme。認識木子之前,文萱不知道張曼玉的聲線也可以這麼低沉。有點沙啞有點慵懶,很迷人。

木子重新回到位子上,給文萱倒了杯酒,調整下姿勢,又給自己倒了杯冰水。手肘撐在吧台上,右手輕輕晃著杯子。她看著在杯子裏微微晃動的透明液體,眼神裏的微醺,無需酒精的催化。

她習慣語調低緩,把日常的談話說出一種爵士的感覺。她說,故事正式開始了。

大學畢業的那天晚上,和係裏的同學去了JazzBar。穿過擁擠的人群,我一眼就看見了他。他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上。胡亂紮起來的頭發不算很長,身上的黑色亞麻襯衫穿得有點淩亂,袖子卷起來,露出消瘦的手臂。他在抽煙。在昏暗的燈光和彌漫的煙裏,煙頭上的光一閃一閃地照在他臉上,我能隱約看見他五官的輪廓。我確信,他是個英俊的男人。

那天晚上的JazzBar比以往要躁動。音樂沸騰,燈光浮動。係裏的同學圍坐在沙發上大聲說話,大口喝酒,互相取笑,又互相擁抱。笑了哭,哭了笑。而我都無心參與此刻。隻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靜靜地看他。我們離得很遠,不斷地有人在我眼前經過,不斷有打扮性感的女孩走過去跟他搭訕又被他拒絕。我不會搭訕,其實也沒想過要搭訕。就這樣坐著,一直看,一直看。

淩晨兩點,騷動漸漸沉寂。酒吧該打烊了。再看向那個位子的時候,他已經走了。環顧四周,找不到他的身影。心裏有點失望。但也隻好跟在畢業軍團後麵,扶著喝得爛醉的室友,跌跌撞撞地出了酒吧。

即使是在南方悶熱的夏天,此刻從江邊吹來的風還是讓人會不禁顫抖。趴在我身上的室友不知道是被風吹醒了還是被吹得更糊塗了。居然掙脫我,一下子坐在地上,抱著路燈,開始嚎啕大哭。

混蛋,混蛋,為什麼要和我分手。她幾乎是用吼的。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幾個還算清醒的男生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拉起來,然後生拉硬拽地把她塞進了出租車裏。這個女孩平時算是個女漢子,喝醉的她就是個漢子。掙紮的時候弄得那幾位男生都挺狼狽的,平時跟她玩開的朋友都不敢跟著上車。倒是一個平時並不怎麼熟稔的男生想都不想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送走他們,我坐在酒吧門口的階梯上,看著剩下的人一個個或打的走,或被人接走,一下一下地跟他們揮手告別。

其實,畢業了,我並不覺得傷感或是不舍,太理所當然順其自然了。入學、畢業,再入學,然後再畢業。也許你不相信,一直以來我都沒談戀愛,不為什麼,隻是不想為了戀愛而去戀愛。

我抱緊了自己,我總是很容易就處於遊離狀態。一發起呆來,思緒就會飄很遠很遠。這期間,我不知到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些什麼,好像時間軸上缺失了一段一樣。

於是,當我回過神來,我看見了他。是的,他。他就坐在我旁邊。現在想想,原來偶像劇裏的那些狗血橋段並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我愣愣地看著他側臉好看的輪廓。那一瞬間,我覺得就這樣“嘭”地一聲,我的腦子直接在頭顱裏爆炸了。衝擊的感受讓人瞬間缺氧,至今都那麼清晰。這種我之前從未有過的感受,說不清是征兆還是已經作為故事的開頭,總之,好像故事的脈絡瞬間都清晰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順其自然。

嗨。他說。我看見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說,嗨。

然後他就笑了。他微笑時嘴角的弧度很好看,閃耀著寶藍色的光澤。他,更像是一個少年,而不是一個男人。我看見了他下巴胡亂長出來的胡子,還有右邊脖子上倒三角形的紋身,燈光太暗,看不清三角形裏的內容。他身上有著淡淡煙草和酒精的味道。他本該是個幹淨的男人,不該有那麼多的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