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靈堂前擺放著十六尊靈位，他們是我的十六位祖上，其中也包括我的爺爺。
爺爺的相片位於靈堂的最下邊，他是我的先祖中唯一留下遺像的人。
每年清明節，父親都會帶著全家的人前來祭拜，以表示對先祖的敬意。
隻是每次祭拜時，我都會感受到一陣心神不安。
我不喜歡來靈堂，因為靈堂總會讓我感覺到恐懼。每當來到靈堂時，都好像有一雙冥冥中的眼睛注視著我，讓我感到背脊生涼。
我不知道那雙眼睛藏在哪裏，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將這種情況告訴了父親，父親卻說我大驚小怪。因為，整個家族中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人能感受到那雙眼睛。
或許，真的是我疑神疑鬼了吧。
……
日子一天天地經過，轉眼已到2014年6月18日。
那一天，奶奶去世了。
奶奶的葬禮很隆重，經曆了整整三天，三天後，她的遺像被擺放到了客廳供桌的正中。兩根紅色的蠟燭也因為燒完了被拿了開去。
我無法接受奶奶的逝去，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傷心。
但時間長了，傷感也漸漸地淡化了。
這是人之常情，逝去的人終歸逝去了，活人卻還要過自己的日子。
於是我將自己的重心重新轉移到了生活中。
隻是，就在那個時候，我又察覺出了那種注視感。而且，這回感覺出現的場所竟然是客廳。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熟悉，讓人渾身發寒。每當我來到客廳時，都無法避免。
我害怕了。
我試圖找出這種感覺的罪魁禍首，但無論怎樣都找不到。
於是，我想著求奶奶，對著奶奶的照片祈福，甚至請求神靈的幫助，可惜都沒有用。
奶奶救不了我，神更救不了我。
最終，我隻能選擇默默忍受這無處不在的目光，每次都硬著頭皮路過此處。
好在的是，我的適應能力還算強，時間長了竟然漸漸習慣了這種感覺。
我懷疑，以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確實應當如此。
隻不過，2015的新年夜晚，我在點著蠟燭的供桌前，猛地一抬頭，卻在無意中注意到相片中奶奶的眼睛。
那雙眼睛好像動了一下。
但當我仔細去看後，眼睛又恢複成了平常的樣子。
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假裝不經意地轉過頭，過了幾分鍾後再次轉回去。
兩隻眼珠似乎又動了一下……
隻是似乎，我不敢確定。
隻不過此刻，我終於明白了一個問題：那種注視的感覺來自哪裏。
奶奶，她在看著我？
我不寒而栗！
……
有時我們會問，人死了，他們去哪了，還在嗎？
有人說，他們在。
在哪裏？
在冷冰冰的黑白相片中，在凝固著的彩色相片中，在死寂的遺像背麵，一聲不吭地注視著我們。
不能自主，沒有自由。
他們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中俯視後人的行動。
隻有在無人注意的時刻才能獲得目光的自主。
相片之後是逝去之人無聲的呐喊。
活人需要他們，但他們卻要逃離那黑暗的邊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