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勝顧不得多想,穿上衣服就奔了公司。王彩蛾一見廣勝來了,“嚶嚀”一聲扭到了廣勝的懷裏:“俺不活了啊!”
廣勝把她按在沙發上,急切地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彩蛾啜泣著說:“昨晚,那個歪腦袋的醉漢來敲門,我害怕,沒敢開門,誰知道他把門砸得山響,還說,如果不開門他就去派出所告我破壞趙玉明的家庭……”廣勝說:“這不是扯淡嘛,不管他,讓他去告。”王彩蛾哭得更厲害了:“當時我嚇壞了,就給他開了門。”
“然後他就把你強奸了?”廣勝問。
“那倒沒有,他進來也不說話,抽了整整一盒煙,最後把煙頭一扔,說‘來吧,多少錢一把?’,你說,他把俺當成什麼人了?我就伸出了一個指頭。他把風衣往後一甩,說‘便宜啊,來!’,我說:‘一萬!’。他走了,臨走還說‘有這一萬塊錢我還找你啊?’。陳總,你說他這不是欺負人嘛,嗚嗚……”廣勝“啪”地一甩門走了——膘子!剛走到樓下,廣勝就接了老歪的一個電話,老歪讓他出來陪他喝酒。
坐在臨街的一個燒烤攤上,老歪忿忿地跟他絮叨昨夜的事情,最後大聲宣布王彩蛾不講社會公德,辦事不和諧。
廣勝眯眼看著他,不住地搖頭,感覺眼前的這個家夥下作得令人發指。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胖子,拿著幾根串好的魷魚出來了。
“李文?”廣勝驚叫一聲,騰地站了起來。
胖子怔了一下,把魷魚遞給老歪,一扭頭紮進了裏屋。
廣勝疾步攆了進去:“李文,我可見到你了!你怎麼不跟我說話?”
李文不說話,手裏捏著幾根鐵簽子,慢慢坐到了門檻上,轉頭看著淩亂的門口,看著風卷起塵土漫過烤爐,看著烤爐上嫋嫋上升的煙塵,自己對自己說:“這個世道不讓人活了,人變成鬼,鬼變成人,亮著牙齒互相咬,我不會再有別的想法了,我認命了……”說著說著眼淚就溢出了眼眶。他把鐵簽子一根一根在地上擺成一排,然後在腿上擦擦手,再抬起來去抹眼睛,手心朝裏先擦去腮上掛著的淚水,把手舉到眼前看了看,又伸出一根指頭去擦眼角的淚水,動作慢得像蝸牛。陽光照在他沾滿淚水的手上,那手突然就變成了一朵萎敗的花。
“李文,你聽我說,你必須振作起來,這個世道沒你說的那麼壞,”廣勝退後兩步,盯住李文的雙眼,沉聲說,“別幹這個了,你忘了你學的專業了?跟著我幹,馬上。”
李文“哦”了一聲,突然火了,瞪大眼睛指著廣勝,聲音大得像悶雷:“出去,出去!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滾,滾!”
廣勝愣住了:“李文,你怎麼了?”
李文站起來,一腳踢翻了地上的一個凳子:“不怎麼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出去!”
“健平,你能不能別‘磕’那玩意兒了?”想到這裏,廣勝喃喃地說了一句。
“叮鈴,叮鈴……”桌子上的電話響了,尖厲得如同警報。
“誰?”廣勝一愣,一把抓起了電話。
“我,”是關凱的聲音,氣喘籲籲,“你趕快離開家,趕快!我被人追殺……快,他們很快就去你那兒了!”
“你在哪裏?”廣勝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都紮煞起來了。
“你別管我在哪裏,你馬上到豐園小區B座樓下等我,可能的話,我五分鍾就到!”
“知道了。”廣勝放下電話,抓起皮衣,踢了還在發呆的健平一腳,“跟我走。”
鎖門的時候,廣勝很鎮靜,他像孫明那樣,拿鑰匙在鎖眼裏轉了三圈。
天很黑,幾乎看不見幾個星星;地很白,滿地的雪像鋪了一層厚厚的銀子,天地之間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