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總經理室的窗口望出去,天空的影子在樹枝的軀體之外煌煌地鋪展著。
陽光很亮,樹枝的影子很薄,有三兩隻白色的鳥兒從眼前悠然飛過,就像從窗戶的玻璃上滑過一樣,鳥的身子比影子還輕。
廣勝無聊地想,如果我能夠像一張紙那樣疊成一個飛機,我就也能在窗外的風裏滑翔,或許會飛得比鳥還逍遙,直到被樹枝掛住,就像那些掛在樹梢的塑料袋那樣,悠閑地玩耍。
告別牛副總,廣勝舒了一口氣,邊往樓下走邊想,這樣挺好,有一份工作的感覺很不錯。什麼關凱呀,什麼常青呀,什麼老七呀,都離我遠遠的,以後我連胡四和蝴蝶他們也不見了,老子要做一個全新的人,老子從此脫離以前的混沌生活,老子上班啦。
從眼前的巨大玻璃往下看去,街上陽光熾烈,人們在烈日下匆忙奔走。廣勝感覺自己比他們幸福,大小也算是個白領人士呢。
“勝哥——勝哥,快幫忙!”剛拐到樓梯口,廣勝就看見老七手裏抓著一根血跡斑斑的木棍衝上樓來。
“怎麼回事兒?”廣勝厭惡地瞪了他已被蹂躪成爛地瓜一樣的臉一眼,“你就不能別那麼慌張?”
“能不慌張嗎?快,快!”老七拖著廣勝就走,“我要被人打死了!那幫人還在下麵等著呢。”
老七的一隻眼掛了彩,白眼球上赫然飄揚著一麵紅色的旗幟,這麵旗幟越發讓廣勝感到心煩。
廣勝掙脫他的手,一把將他推了個趔趄:“趕緊滾蛋!我是你的打手?”
老七用那隻掛著紅旗的眼,怔怔地看著廣勝:“不會吧我的親哥哥?你不會不管我吧?”
廣勝啪啪地拍著牆麵:“滾你媽的!你沒看見這裏是什麼地方?這是我上班的地方!你走吧。”
老七一橫脖子:“勝哥……我真失望。”“砰”地把棍子往旁邊的垃圾筒裏一丟,大步下樓。
操你二大爺的,老子要做個正經人還做不安穩,廣勝斜眼盯了一下老七的背影,一時心緒煩亂……真有意思,按照他的設想,我是不是應該長嘯一聲,將他拉到身後,然後作俠士狀,當地吐個門戶,再大叫一聲,賊將,拿命來——就地裏躥將起來,旋風一般衝下樓去,與那些叫陣者廝殺成一團他才高興?玩兒你的去吧,爺們兒從此再也不做這些沒出息的事情啦,爺們兒徹底“從良”啦。
廣勝抬腳將垃圾筒踢翻在地,垃圾筒骨碌骨碌向前滾去,散落在地的紙屑像一隊白色的龜殼。
樓下,一陣警笛聲呼嘯而過,聲音尖利刺耳,就像車輪碾過厲鬼。
廣勝沒有往下看,他呆呆地站在那裏,直到警笛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