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秦駿,那就更怪異了。刺竹料想,秦駿的武功,一定在清塵之上,而且相識這麼多年,他一定知道清塵的破綻,可是交手這麼久,從未見過秦駿使出什麼必殺技來,反倒是節節敗退。對秦駿,刺竹是有些了解的,秦龍這一死,不可能不在秦駿心裏留下傷痕,何況,若不是秦駿為救清塵撲倒秦龍,秦龍也不會這麼輕易死在清塵戟下,秦駿內心一定是充滿了悔恨和痛苦。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為何,還不見秦駿出重手?
這裏麵,蹊蹺太多了,多得刺竹要花很多時間思考,問題是,場麵太緊張,容不得他細想。
突然,刺竹瞪大了眼睛,那邊,秦駿已經不動聲色地開始地出擊,在清塵快拳之下,秦駿並沒有出招抵擋,隻是驟然側身,一把抓住了清塵的手腕,反轉一扭,清塵為免脫臼,隻得順著他的力道轉身,就在背對著秦駿的一瞬間,秦駿抬腳一踢,清塵“嘭”的一聲飛出去,撲倒在地上。就在清塵爬起來的同時,秦駿飛身躍上白馬,朝清塵跑了過來——
不好!刺竹一驚,飛快地衝了出去。他終於明白秦駿想幹什麼了,聰明的家夥……
秦駿的馬已經到了清塵身旁,他俯身彎腰,從清塵的身後,一把抓住了清塵的腰帶,把清塵提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明白秦駿想幹什麼了,當然也包括清塵,他奮力掙紮起來。
這小子竟想擄了清塵去!沐廣馳隻覺得全身的血都朝腦門上湧了上來,不顧一切地疾奔而來,試圖奪人。可是秦駿盤算得很精,他在早先的打鬥中,就引著清塵退到了護城河邊,這會上馬捉了清塵,須臾便能過河。沐廣馳從陣中跑過來,還沒過中線,秦駿就能叫升吊橋。隻要吊橋一起,沐廣馳就鞭長莫及了。
在清塵不停的抗爭中,秦駿一邊騰出手來應對清塵的又踢又打,一邊抓緊策馬踏上吊橋。忽地一下,胳膊上傳來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清塵抽出了短靴中藏著的短刀,割傷了自己,他咬牙看了清塵一眼,手中一狠勁,將清塵往自己前頭一貫,橫扛在了馬背上,沉聲道:“你就是紮斷我的胳膊,我也不會鬆手!”隨即嘴角一抿,衝沐廣馳喊道:“退回去!再過來一步,別怪我手下無情!”
沐廣馳無奈,悻悻地回走了兩步,不肯再退,馬在原地不聽地踢著蹄子,焦躁不安。
秦駿剛一折身,猛然間,身後傳來高聲:“秦駿!”
回頭一看,那頭,刺竹已經將秦龍的屍首拎到了馬上,正不緊不慢地朝自己這邊過來。
秦駿遲疑片刻,從吊橋上,緩緩地轉過身來。
奏效了。刺竹心裏一喜,悠聲道:“你放了清塵,我就把秦龍的屍身還給你。”
秦駿默然著,站在吊橋上沒動。
他在遲疑,那就再推一把。刺竹故意輕描淡寫道:“這一戰,沐清塵不是主帥,不是副帥,也不是先鋒官和副先鋒官,你抓他有何用?”
“秦龍這個屍身,對我們倒是真有用呢,”你既然重情,我就嚇嚇你。刺竹沉聲道:“我們要把秦龍在陣前分屍,然後掛出來,讓士兵天天鞭屍,直到腐爛……你放心,保證讓你和你爹,能在城牆上看得見這一切,教訓教訓城裏那幫與朝廷為敵的臣子,也讓你們秦家,祭奠親人有個場所……”
嗬嗬,刺竹笑道:“你願意用乾州城來換秦龍的屍首,還是你馬上的沐小將軍?”
秦駿低頭,看著清塵,正好清塵斜著頭,惡狠狠地瞪著他。他遲疑了一下,望向城牆,似乎希望父親給個指示,可是,城牆上靜悄悄的,不見父親的人影,那些將軍們也都默默地看著他,沒有任何暗示。
刺竹不說話了,徐徐地走近,手,則慢慢地,摸向了腰間的大刀。
秦駿低頭,看著清塵,清塵背剪著雙手,被製住動彈不得,正臉色僵硬,惱怒地瞪著他。秦駿看著這雙眼睛,麵上,掠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他抬頭,默默地注視著刺竹,在他行進到離自己十步距離時,說話了:“你站住。”
刺竹停下,握緊了刀柄。
“就在這裏吧,”秦駿說:“我數到三,你把秦龍扔過來,我把清塵扔過去。”
他再次低頭,看著清塵,清塵卻別過腦袋,不看他。秦駿盯著清塵的後腦,望著那烏黑的發,有些失神。經過了前番激烈的打鬥,清塵的頭發有些亂了,他重重地咬了一下牙關,那被清塵的頭盔劃傷的印痕此時經肌肉一扯,才幹的痂麵又綻開了,滲出血來。他的眼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掌力,正鉗著清塵的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鬆開了手,掌心滑到清塵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清塵……
慢慢地直起身,喊道:“一、二、三……”
旋即抓住清塵的腰帶,奮力一拋——
“呼”的一下,刺竹伸臂,一把接住了清塵,隨即策馬飛奔,撤回了隊列。
秦駿則抱著秦龍的屍首,立在吊橋上,望著刺竹的馬遠去。
場上,陷入無邊的靜默。
“你沒事吧?”刺竹勒住馬,低頭見清塵臉色有些發紅,便關切地問道。
“沒事……你抱得太緊了……”清塵掙了掙,刺竹這才恍然,趕緊鬆開了圈著清塵的胳膊,忽地又笑道:“你怎麼這麼小小的,真跟個女孩一樣……”
清塵冷冷地掀了一下眼皮:“你原是抱過女孩的?!”
刺竹嗬嗬地笑:“沒呢,我絕對沒抱過女孩。”
清塵跳下來,正好肅淳牽了雪塵馬上來,他翻身上馬,卻被細心地刺竹發現了不對勁,才坐穩,一把就被刺竹抓住了手腕,翻過來一看,果然,虎口又炸開了。
“我來,我來!”肅淳說著,趕緊掀起鎧甲扯衣襟做綁帶,冷不丁地,沐廣馳就插在了兩人中間,低沉道:“世子,刺竹過來了,安王身邊無人,你最好過去。”
肅淳怔了怔,隻得折身過去,沐廣馳看了清塵一眼,轉向刺竹:“你備了綁帶沒有?”
刺竹連忙把綁帶拿出來,一抬頭,卻看見沐廣馳已經若無其事閃到一旁去了,於是笑著對清塵說:“我替你綁吧。”
“不用了,”清塵漠然道:“今天已經不會再有戰事。”
果然,話音未落,令聲傳來:“鳴金收兵——”
中軍帳內,眾將議事。
清塵緩緩地跪下:“王爺,屬下失職,未能勝反被擒,甘願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