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微笑著舉了舉杯:“前輩,在下喝了你這麼多酒,怎麼好意思說走就走呢?前輩若是不棄,大可把心裏的苦悶事都說給在下聽聽,咱們把酒交談,就當是朋友間閑聊吧!很多不順心的事,說出來就會好的。”
“真的?”一鬆將信將疑,“我可真的是一個逃兵,你不覺得我很卑鄙無恥嗎?丟下自己的兄弟,一個人逃走,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戰死沙場……”
江夏理了理思緒,對答道:“當年前輩一定很年輕。年輕人沒誰不犯錯,這是沒法避免的事。我看前輩此時如此痛苦,便知道前輩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當年的錯,這麼多年過去,這已經很是不易了。相信前輩當年的戰友們泉下有知,也會心安了!”
一鬆緩緩的站起身來,端起一杯酒望著西方,像是在遙敬遠方的故友。道:“若真是如此,我也應該釋然才對啊!為何這些年做了這麼多事,我依舊還是放不下?”
“前輩,您不妨把來龍去脈當做故事給晚輩說上一遍,很多時候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沒準晚輩聽了這故事,會給你許多解脫的勸誡呢?”
一鬆回過頭來,有些不解的注視了江夏許久,奇道:“你這小子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卻有些深不可測……好吧!我就把這個秘密給你講上一講。”
江夏大喜過望,他知道,自己既然不忍心趁著一鬆傷心的時候離去,那等到待會兒勸誡成功過後,再離開便可心安理得了。通過這樣的交心,結識這位有故事的高人,也稱得上是自己行走江湖的一分收獲。
“承蒙前輩不棄了!”他客氣的拱手一禮。
一鬆點了點頭:“不過老夫可有言在先,這些往事,你斷然不可對別人提起,否則老夫若是知曉,定要來尋你的麻煩!”
江夏嗬嗬一笑:“前輩放心,咱們陽元派重信譽,決不會出賣朋友……”
一句話說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妙……
果然,一鬆神色恢複木然,喃喃道:“重信譽……出賣朋友……哈哈,爺爺我當年所作的,便是在出賣朋友啊!”
一句自嘲之後,一個幾十年前的故事便在一鬆的講述下,一幕幕的呈現出來。
三十多年前,火喇國與大真國邊界交兵。
火喇國西域鐵騎十萬大舉來犯,大真國匆忙調撥車馬步騎三十餘萬遠赴西線禦敵。
一鬆當年本名陶一鬆,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騎兵,隸屬於當時的先鋒部隊。
先鋒部隊共有二十個千人隊,全是清一色的騎兵。戰事開啟後,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戰場,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擋火喇國鐵騎的快速推進。
因此便有人戲稱,這二十個千人隊乃是趕死隊,如此少的人馬,正麵和敵方十萬鐵騎交鋒,自然是凶多吉少。
當時的陶一鬆身處第七千人隊,同行的老鄉摯友,還有數十人,都在這第七千人隊中的第三百人陣。
軍中有關“趕死隊”的傳言自然也傳到了這支百人陣中。
陶一鬆私下裏與同鄉交談,大夥都對自己的前景不抱多少希望。他心裏渴望求生,但瞧著同鄉們一個個視死如歸的氣概,他當時自然不願意表露出來。
直到大軍行至戰場邊緣,眼見著次日就要與敵軍交戰。這一夜整隊人馬都難以入眠,陶一鬆自然也不例外。
他湊到一群同鄉中間,大夥開始了閑談。
依舊是一番男兒報國豪情言語過後,陶一鬆試探性的問道:“諸位兄弟,如果這一戰,咱們能有人僥幸活命,該當如何?”
眾人都從未想過能活著走出戰場,對陶一鬆的這個問題,都是一愣。
隨即便有人笑道:“要是誰活著,就得給兄弟們遍尋天下美酒,好好給兄弟們供著,哈哈!”
又有人道:“還有美女!我陳大嶽此生就兩個願望,第一是娶個嬌滴滴的正房太太,第二是納個嫩嘟嘟的嬌蠻小妾,哇哈哈……”
眾人大笑不止,都當這是玩笑話。可是陶一鬆卻是謹記在了心中。
此時他便補充道:“要我說啊,咱們戰死沙場,原因之一是大戰形勢所迫,原因之二則是身上的武藝技不如人!若是這一戰有人能僥幸活命,便當窮其一生去苦修天下絕學,然後去火喇國,為兄弟們報仇!”
這句話說出來,自然是博得了滿堂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