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近,俯下身,女人已經睡著了,睡夢中的模樣天真無邪極了,仿佛沒有被任何俗世的繁瑣傾擾。
但是他知道,她和他都是同一種人,看似天之驕子,實則一切都是虛無。她從小除了哮喘的煩惱,父母疼愛,不用擔心溫飽,又因為聰明伶俐,實際上並沒有吃過什麼苦楚。隻是一切的平和都是在時光掩埋的背叛之上建立的。
他同樣是重生而來,裹挾著前世的痛苦和滄桑,昔年的他是一把銳利的刀,少年成名,冠蓋滿京華,繁花似錦的人生似乎再也沒有缺憾,卻在轉瞬之間,被至親從雲端推下,短短幾月,嚐盡人生艱難,嘲諷鄙視,毫不心虛。
他看了她的睡顏很久很久,終於在嘴邊溢出一抹清淡至極的笑容,眼中無悲無喜,湯宛,既然我們是一樣的,那麼這重來的一世,你屬於我,我亦屬於你,可好。
隻要你在我的身邊,我可以縱容你,嗬護你,安慰你,可是,你的生命隻可以有一個我了,畢竟,我再沒有其他的人了。
猶在睡夢中的湯宛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葉景摯暗自戳上了他的印記,隻是兩顆注定孤寂的心,要怎麼才能躺在一起?
天才微微亮的時候,湯宛就醒了,葉景摯的雙臂牢牢地箍住她,她是被痛醒的,她掙紮地動了動,誰知抱著自己的人反而箍得更緊了,她扭動的力氣變得大了一些,葉景摯被她的動作攪得醒了過來。
他才放鬆了一點力道,她開口,小聲地帶著點試探,“之前,在泰港的那次,你是去見了你父······”
她的話在葉景摯重新閉上眼,麵色晦暗的當下立刻頓住了,自然也明白她剛才的猜測是對的。
湯宛默默地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他每次在見過葉家的人之後,反應就會特別大,她猛然想起,那次他回了帝都,卻莫名地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果然,葉家的人可以給他造成極大的影響。
隻是,前世的印象裏,在葉景摯還沒有落馬的時候,似乎和葉家的人關係還不錯,甚至對葉蘊遠還十分的照顧,今世,是因為她的蝴蝶效應,讓他提早和葉家的人離心了嗎?
如果是這樣,在他們還沒能給他造成不可挽救的傷害的時候,他的反應就如此強烈了,那麼,前世的他,到底是如何在監獄裏度過那段背叛與實意的時光的?
湯宛不知道,此刻自己心裏湧起的酸意是怎麼回事,是在心疼他嗎?心疼此刻翻過身背對著自己,精瘦的背分明顯得十分的孤寂的他?還是前世原本風生水起,卻陡然眾叛親離的他?
他說的對,論起挫折和背叛,在他的麵前,她還不夠格。
她挪近他,雙手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感覺到他的身子僵了一僵,她卻沒有動,仍然感受著他背上的體溫。她知道,她已經漸漸地走在失去理智的路上了。她本不該和他糾纏,不該心生好感,不敢心疼他的際遇,知道他未來可能的結局,知道他做了不可原諒的罪事,可是她仍然走在淪落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