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衍垣塔的第一重考驗——若想要登頂,必須要修煉垣族祖傳的神奇卸力之術“禦守術”,卸去加身力道,方能安然登頂,否則修為越強,受力越大,隻要未曾擺脫半仙之身,成就地仙,若是想憑借蠻力而胡闖,身受千萬座山石之力,下場亦隻有被壓成齏粉一途。
“我討厭烏龜殼!”憑著蠻力硬扛著走了四階,終究還是後繼無力,雷霽雲小聲嘟嚷,萬般不願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麵對這公正不阿、絕不放水的台階,他也隻能深呼一口氣,默念口訣。
霎時間,周身玄光漸顯,並漸漸在雷霽雲的後背處凝練出一枚三寸大小,約莫指厚的六邊形甲片,晶瑩剔透,霧氣內斂,圍著他緩慢旋轉,正是垣族祖傳,被他萬般抗拒的神奇防禦之術:“禦守術”——他管這叫“龜殼術”。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雷霽雲終於來到了塔基之上,一時間清風拂麵、星力灌體,一路上不斷加大的力道如潮水般卸去,讓他終於能夠收起那討厭的玄色龜殼。
環目四顧,塔基之上,是一個六邊形廣場,每個角,都有一座四人合抱的實心塔,六層高,卻不知是何用途。而廣場正中,則有一個三層六角,每層均有三門三窗的空心塔,對角長六丈,每層均外掛一匾,從上往下,依次為:“天、地、人”——這便是雷霽雲此次的目的地所在。
擦了把汗,雷霽雲伸手推開懸掛著“人”字的大門,看到了內中之人——垣葭。
自雷霽雲出生至今已過七年,當年還是豆蔻少女的垣葭,如今也已是桃李之年的大姑娘。玄衣加身的她,手持短杖,胸前、雙肩、膝、肘、眉心、下丹田,各有一枚或平或拱,大小各異的六邊形甲片貼附於布衣之上。
長發盤起的她,明明隻是一個柔弱的祭司,卻因為肩負起了教導霽雲的職責,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身兼多職的小媽媽,不僅跟著師父學習了自己所必學的星象凝練觀摩之術,更是讓族長教會了自己本該是男兒才練的禦守、武攻之術,還自學成才,學會了如何哄小孩,如何喂食、換尿布等等一係列本該成了母親才去學習的本領——僅僅是因為師父曾經的那個囑托:“如今的星空之力,每況愈下,師父和族長為了早日參悟玄機,找出破解困局的辦法,怕是沒有什麼時間來陪伴霽雲了,葭葭,師父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可否由你替我陪伴著他,直到他長大成人?”
“嗯!”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看著這個推門而進,高已及肩的小男孩,垣葭的心中一片溫柔,從他呱呱墜地到如今,每天與他陪伴最多的,了解得最多的,不是他的娘親垣婉華,也並非那成天東奔西跑,大大咧咧的族長父親垣震天,而是在衍垣塔等著他過來練習、在湖邊小路上牽著他前行、在搖籃邊喂他吃飯、抱著他坐在桃垣林枝椏上哼哼學語的自己。
垣葭知道他有多聰明,知道他天賦有多高,亦知道他所思所想,早已超出了這個年齡段的孩童們所需要思考的範圍。
她是他的姐姐,也是天字第一號小保姆、小媽媽。
隻是唯一不知,便是為何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卻為何要吊兒郎當,自我頹廢?
難道真是因為他曾經問過的那句:“葭葭姐,我從東頭的桃垣林飛奔到西頭的祭星台,從北處的星垣樓飛奔到南處的衍垣塔,均隻需兩刻便能到達,把功夫練得再好,又有何用?難道僅僅是為了能夠快上一刻嗎?穀中危險全無,娘又說穀外無法來往,出不去也進不來,萬年前的祖先聽說都能搬山填海,一樣都不能出去,我若是讓自己變得更加厲害,頂了天,也不過就比爹、比娘厲害一點點,那又有何用處?”
垣葭搖搖頭,想起師父曾說過:“安逸之時,更該未雨綢繆。”自己雖不知若是不安逸之時會是何樣子,又會在何時,總歸是對師父的說法堅信不移。
“霽雲,未來如何,誰人能知,但我們終歸要盡人事,方能聽天命!”垣葭擺開架勢,用短杖指向了雷霽雲。嚴師出高徒,師父說的,總歸沒錯。
雷霽雲麵無表情,甚至還有點想哭,想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人間慘劇,他破罐子破摔:“我最最親愛的葭葭姐,霽雲已經有了再次承受胖揍的覺悟,請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