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會引來黑夜裏的獵手。
小鈴鐺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從指縫裏落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他不知道哪條路才是回去的路,但他必須一直往前走。因為停留在原地,會死的更快。
人族畏懼黑夜,妖族畏懼黑夜,甚至連未化形的妖獸也會畏懼黑夜。但,沒有靈智,滿腦子隻有本能的掠食欲望的凶獸不會畏懼黑夜。
黑夜是凶獸的舞台。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小鈴鐺那雙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無盡的恐懼。月光灑落下來,晚風從身邊吹過,發黃的葉子從樹上落下,枯枝在腳下斷裂,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會嚇著這個可憐的孩子。
哪怕是極其細微的聲響——小鈴鐺已經是驚弓之鳥。
“吱吱!”
一道驚叫聲突兀響起,接著,小鈴鐺的腳邊竄過一道小小的影子。小鈴鐺被嚇了一跳,卻也看清了那道黑影原來是一隻老鼠。那老鼠沒有在小鈴鐺腳邊停留,一下子就竄入到了黑暗之中。
頗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在小鈴鐺長舒一口氣的時候,他全身的汗毛突然炸了起來,那是妖獸身體裏麵流動著的本能在提醒他……
有危險!
小鈴鐺僵硬地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兩隻寶石一樣的藍色瞳孔,離他不過一圈距離。驀然,藍色瞳孔的主人伸出一條長滿細小倒刺的舌頭,濕漉漉地舔了小鈴鐺一口。
舌頭上的倒刺有些柔軟,小鈴鐺一動也不敢動。
凶獸,藍瞳妖貓!
藍瞳妖貓,體型大如獅虎,擅長速度,最喜捉弄獵物。方才那隻小老鼠,便是被它戲弄著的獵物。可當它發現小鈴鐺的時候,他的獵物就已經變換了。
藍瞳妖貓退後兩三步,朝著小鈴鐺發出嘶吼聲。嚇傻的小鈴鐺想要逃,雙腿卻不聽使喚。藍瞳妖貓很不滿小鈴鐺一動不動的舉動,它享受的是戲弄獵物的快感。
每當獵物逃出一定範圍,它就再度追上去,如此反複,直到獵物如死灰一樣不再動彈,藍瞳妖貓就會一口吃掉獵物。
可眼前的這個小玩具似乎不太配合自己,無論它是對著小鈴鐺嘶吼,或是威脅性地揮舞著爪子,嚇傻的小鈴鐺就是不願意逃跑……呃,不是不願意,而是腿軟了。
半晌後,藍瞳妖貓終於不耐煩了。既然這個獵物不聽話,那就吃掉好了。反正長夜漫漫,他一點兒都不愁沒有獵物,或者說是玩物,以供它玩耍。
藍瞳妖貓舒展著身體,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旋即,藍瞳妖貓目露凶光,張大嘴巴,朝著小鈴鐺一口咬去!
小鈴鐺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一。
二。
三。
“不痛?我還沒死?”小鈴鐺緩緩睜開眼睛。
一個男人背對著他,男人的麵前是藍瞳妖貓的屍體。那男人轉過身來,一張像是被烈火燒灼的臉出現在小鈴鐺的眼瞳之中。小鈴鐺被嚇了一跳,但不知為何,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就好像,眼前這個男人是他的哥哥一樣。
男人從懷裏取出一條紅繩,紅繩下係著一個小小的鈴鐺。那鈴鐺看上去很破舊了,卻莫名的光滑無比,想來是有人時常摩挲的緣故。
男人把鈴鐺扔到小鈴鐺腳下,道:“以後遇到危險,就晃動鈴鐺,我會保護你的。”
“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
那個男人,便是仇千恨,也是如今野狐族令人聞風喪膽的“無麵鬼”。
從那以後,小鈴鐺就成了小鈴鐺。
……
思緒回歸,小鈴鐺捧著花,一路小跑到仇千恨身邊,獻寶似的把花遞到仇千恨眼前,道:“哥哥你看,這是最漂亮的花,送給你。”
花是白色的,在妖族,白色意味著純潔。
仇千恨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凝視著小鈴鐺。忽然,小鈴鐺悶哼一聲,鑽心的疼痛從心髒處穿到身體的四肢八脈。他的嘴角流下一縷鮮血,滴落在手上的白色花朵上。
小鈴鐺要死了。
小鈴鐺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用盡最後的力氣,把花遞到仇千恨麵前,道:“哥哥,這朵花叫‘凱旋’,匕喉叔叔說,誰帶上了這朵花,誰就能凱旋而歸。”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我會一直……一直等著哥哥回……回……”
白色的花掉落在地上,鮮血已經把它染成紅色。仇千恨抽出插入小鈴鐺心髒的利刃,雙眼沒有半分波瀾,跨過小鈴鐺的屍體。
一張大紅的請柬落在小鈴鐺的屍體上,覆蓋了那顆光滑無比的鈴鐺,請柬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兩個字。
蘇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