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該死的東西，真快活啊！”暮非悻悻地罵道。
一個清瘦的老頭子，正賣力地拖動那些死屍。在不遠的地方，整整齊齊地將它們排在一起。暮非停下腳步，站在一邊看著他。一些屍體被老煙的車載機槍打得千瘡百孔，拖動.它們的時候，一團團地碎肉，不斷地掉在地上。有的是鮮紅的，有的已經發黑變臭。那老頭子卻全然不覺，兩隻枯木一樣的手臂，牢牢地拖著它們的腳。
“歇一會兒吧，老兄！”暮非有些不忍地說道。
“什麼？”那老頭子突然很大聲地喊道，“你在跟我說話嗎？”
“你得大點聲！長官，”一個躲在陰涼處的家夥高聲叫道，並且用手指了指耳朵，“是個聾子。哈，哈……”
暮非默默地看了那個家夥一眼，不知為什麼，一股莫名的火氣衝了上來，“閉上你的臭嘴！敢緊給我滾起來。幹活。”
“我們不恨它們！”老聾子突然說道，他停了下來，用髒袖子擦了把臉。“我們不恨它們！不恨。……它們跟我們一樣，隻是得了病。比我們要可憐！當然，我也不介意殺了它們。但也不能讓它們暴屍荒野。得埋了，得埋了，它們曾經也是人啊。和我們一樣的人！”
老聾子雙目炯炯地望著暮非，那眼中沒有恐懼、沒有厭煩、沒有絕望，隻有平靜和虔誠。他似乎想笑一笑，但溝壑縱橫的臉上卻沒出現任何表情。“可憐的老家夥，”暮非注視著他，心裏默然道。“忙你的去吧！”他衝著他喊了一聲。老聾子又一聲不響地去拖那些死屍。暮非心裏的火氣一下子消失了，感覺有些怪怪的，“如果讓我選擇誰有權利活下去……”他心裏想道，“老聾子！”
另外幾個家夥，像拖死狗一樣，拽著那些死屍的一條腿，任由其它肢體晃來晃去。他們滿臉的不在乎，用一隻手捏著鼻子，時不時的還得驅趕那些越來越肆無忌憚的大蒼蠅。他們也不像老聾子那些很虔誠地將屍體擺放好，而是一具摞一具地堆成了一堆。暮非以為老聾子會上前阻止他們，但他想錯了。老聾子沒有對此表現出任何的不滿，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那堆屍體。他隻是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也許正像他自己說的，他不恨他們，但也不介意殺了他們。暮非心裏想。
“你們可以把屍體埋了，或者燒了！但一定要把這些清理幹淨。”暮非對著那個躲在陰涼處，出工不出力的家夥說道。
“放心吧，頭兒！”那人一臉倦容地看著暮非，費力地睜開眯著的眼睛，“連根毛都不會剩下，像狗舔的一樣幹淨。我保證！”
“是嗎？”暮非直視著他，似乎是在判斷這家夥是否有條像狗一樣好使的舌頭，“你最好能做到你的保證！不然，我就帶你去見見高亮。”
聽到高亮的名字，那家夥的表情瞬間僵硬了一下，半眯著的眼睛也猛得睜開了。有那麼幾秒鍾，他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了，然後費力地咽了口吐沫，臉色才好看了些。他不再一副放浪形骸的死樣子了，而是站直了身子，衝著暮非幹笑了幾聲。在居民點裏，畏懼高亮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被高亮的淫威所折服，而心生懼意；另一種是一見到高亮就頭疼，如非必要永遠都不願和他見麵。所以，不管怎樣，當某個事物與高亮形成二選一的時候，那個事物總是被優先選擇。
“嘿，頭兒！你知道，我負責的事情，從不會有半點馬虎。我保證，絕對保證，這裏馬上就會幹幹淨淨。我會把這些該死的狗東西全都燒成灰！然後再挖個坑埋了，種上花——讓這些狗娘養的為這個世界做出最後的貢獻。”說完，那家夥笑了笑，衝著暮非眨了下眼。
“好吧！我相信你。”暮非說，他又故意壓低了聲音，“我知道這是個苦差事，但也比見高亮好上百倍，對吧！”他回敬了那家夥一個眨眼，然後又用手指著一個方向說，“全部清理幹淨，包括那一個！”
那人愣了一下，嘴角不停抽動著，一臉不情願的表情。雙手垂下來，身體前後晃動著，他看著暮非眼神裏露出哀怨的神色。暮非則衝他堅定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