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嵐茫然看著任秋落,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話。“師姐……你……你剛才叫我什麼?不對……你說什麼?你……你不能走?”
任秋落含淚點了點頭,回頭向燦罡山望了一眼,道:“嵐哥……我已經想好了,我不能跟你走。”
狄嵐奇道:“可……可你之前還說……”
任秋落幽然道:“沒錯,嵐哥,我之前是說過,要跟你走。倘若……倘若沒有今天發生的事,我一定會想辦法與你一起離開。但……但眼下情勢已經不同了。”
狄嵐隻覺得心中一陣絞痛,慌道:“是因為我的身份麼?是因為我是噬靈一族的後人麼?”
任秋落溫然一笑,答道:“嵐哥,莫說你隻不過是這什麼族的後人,就算當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在我眼中,也沒什麼分別。但我是我大伯一手帶大的,他雖然平日裏十分嚴肅,待我卻如親生女兒一般好。而他自己……自從我爹爹過世之後,我就成了他唯一的親人,我若一走,他便是孤苦伶仃一人了……”
“原來我還以為,你打算脫離本派是想去外麵闖蕩一番,見見世麵,因此一心也想跟著去。但眼下……我若跟你這一走,隻怕……隻怕未必能再見到大伯一麵,而他……而他勢必會整日為了我提心吊膽,心力交瘁。我這一生欠他良多,實在不願他再為我受罪。嵐哥,你……你能明白麼?”
狄嵐聽了這話,心中雖然仍是沉重難受,但也已釋然大半,當即強擠出一個笑容,道:“師姐……不,秋落,你想的沒錯,卻是我考慮不周了。”
任秋落連忙擺擺手,道:“不!不!你和師父都是為了我好,我怎會不明白?你我二人……青梅竹馬,關係密切,倘若……倘若你的身份被世人發現,到時候追究起來,我多半也會有危險。師父自然是為了想保護我,才讓我留在他屋裏等你,想讓我跟你一起走,這些我都知道的!師父雖然教我修靈才不到五年時間,我資質又差……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與大伯一般無異!”
狄嵐見她越說越是激動,知她內心也是矛盾之極,不由得生出一陣憐惜之意。但眼下之勢,卻不容他再猶豫什麼,當即說道:“秋落,你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心意相通,你心中所想,我現在已全然明白,無需再說。何況在前方等著我的,是一條極難極苦的逃亡之路;你眼下願叫我一聲嵐哥,你這嵐哥卻要帶著你吃盡苦頭,也未免太不像樣……”
任秋落見他在這當口仍開著玩笑,心中不禁又是想笑,又是苦澀,眼淚忍不住又滑下麵龐。
狄嵐極輕極輕的伸出手來,為任秋落拭去淚水,柔聲道:“秋落,你便在這燦罡別院好好待著,多陪陪大師伯,幫他分分憂。但凡牽扯到我的事,你一定要矢口否認,如有必要,將我罵得一文不值最好……”
任秋落登時搖搖頭,打斷道:“嵐哥,這不可能。我讓你孤苦一人流落江湖,已經萬分對不起你了,怎能……”
狄嵐輕輕按住了她的嘴,道:“秋落,此事你盡管聽我的便是,否則我身在他鄉,心裏還要為你擔心,你怎舍得?不單是我,就算是關係到師父的事,你也必須如此照辦,明白麼?隻管放心,師父他老人家聰明無比,一定會明白你這麼做的真實意圖,絕不會責怪你的。”
緊接著,他凜然道:“你隻需記得一件事:好好的留在這燦罡別院,等我回來,明白麼?!”
任秋落原本還打算開口反對,聽了狄嵐最後這一句話,一雙大眼登時睜得更大,驚道:“嵐哥……你……你還會回來?”
狄嵐極堅定的點點頭,道:“秋落,我向你保證:或許一年兩年,或許五年十年,我狄嵐就算赴湯蹈火,也一定會重返燃宇派,把你和師父一起救出去!”
任秋落雙眼噙滿淚水,嘴角卻露出笑容,顫聲道:“嵐哥,秋落記得了。我一定會照你說的做,在這裏好好的等,一直等到你回來的那一天!”
在狄嵐眼中,自己這個小師姐從未有一刻似眼下這般嬌豔美麗,不禁心中一動,湊上前去,在她一側麵頰輕輕印了一吻。霎時間,他隻覺得口鼻之中滿是清香,胸中不由得熱血上湧,頓時有些意亂情迷。
但緊接著他便恢複理智,轉身便走,不敢有絲毫停留。隻因他心中明白,迄今為止,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已在身後;哪怕隻是一絲不舍、一瞬回眸,他都會再無勇氣,走上前方烏雲滿布、棘刺遍地的那條路……
狄嵐就如此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身邊擦過的人流,兩邊林立的房屋,在他眼裏都若無物。如此直走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心知倘若一直在這大道上緩緩行走,隻怕燦罡別院派出的追兵連找都不用找,立刻就能抓住他了。
於是他連忙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左側前方有一條漆黑小巷,看起來還算隱秘,於是假裝若無其事的在原地逛了兩圈,確認無人注意自己,這才閃入小巷之中。那小巷看起來雖長,卻不過兩米來寬,並排走兩人都嫌有些擠,因此陽光難透,十分昏暗。狄嵐深入了十餘米之後,確定四下無人,這才取下背上包袱,拿出那副老舊地圖來,就著一絲光亮仔細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