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溫涼的時候,我剛好三歲。
剛過完生日,媽媽帶我過來看外婆,全村的人都知道外婆是個瘋子。外婆住在一間陰暗的屋子裏,由於常年見不到太陽,皮膚白的有些嚇人。但外婆的屋子總是透著迷人的花香,就像外婆年輕時的模樣,素雅而芬芳。窗台上是外公擺著的花瓶,從我記事起花瓶就在上麵了,花瓶裏的花從未枯萎過,總是能看到花開正豔的驕人姿態。外公對外婆的感情,就像花瓶裏嬌豔的鮮花,彌久留香。外婆隻有兩個孩子,除了媽媽就是溫涼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溫涼。
外婆家一切的東西都是新鮮的,院子裏有許多花,還有一顆桃樹,上麵桃花開的妖嬈,美極了。我一個小孩在院子裏胡亂的玩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家門前的小河邊。三月份的河水還沒有褪去冬日的冰冷,雖然不像冬日的刺骨,但這種浸入皮膚的冰涼還是讓我渾身一顫,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貪念這一份涼意。
正當我玩水玩的起勁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很溫柔:“你就是姐姐家的小孩童童吧,好可愛啊!”
我轉過頭去,就看到一個比我高很多的男孩正彎著腰對我笑,他額前的劉海柔順的垂下來,但卻遮擋不住他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這一對眸子裏到處溢滿了笑容,還夾雜一些我這個年紀無法明白也無法形容的東西,後來我才明白這種東西的名字叫作“憂傷”。
他的皮膚是透著不健康的白皙,臉上到處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微微上翹掛著淡淡的笑,可能是扯痛了嘴角的傷,那個微笑有點牽強。整體看起來這張臉讓我感到萬分驚恐,五官精致卻帶著一臉的傷,還有他那個扯痛嘴角的笑,看起來那麼猙獰,讓我不自覺的想起媽媽給我講的鬼故事裏吃小孩的惡鬼,我沒憋住“哇”的一聲就哭了,我轉身就跑,可是我卻忘了,我在河邊,我的身後是那條靜謐勞碌的小河。。。。。。
身後一聲驚呼:“小心!”
已經晚了,我掉進了河裏。我在水裏不停的掙紮著,喝了好多口水,我聽不到周圍的一切,這一刻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和害怕,我不知道接下來會麵臨什麼,但是我知道,雙腳接觸不到地麵的感覺讓我不顧一切的嘶喊痛哭。那時候我還不明白,那種感覺是接近死亡的一種絕望和害怕。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什麼叫死亡,甚至連所謂的“絕望”我都不知道是什麼。
我還是沒能死掉,我該慶幸。溫涼不會遊泳,他喊來外公救了我。家裏人見我掉水裏都急瘋了,我被外公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氣息奄奄了。
3月初的天氣還是帶著冬日的微寒的,尤其在水裏,我的肢體已經有些僵硬了。嘴唇不停的發抖,人已經昏了過去。外公懂一點點醫術,媽媽把我抱回房裏,換掉我浸滿水寒冷沉重的棉衣,屋裏升了火爐。外公幫我紮起針來,我發起高燒,腦袋渾渾噩噩,依稀記得有人喂我吃藥,我高燒了一天一夜才褪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虛脫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溫涼安靜的跪在我的床前,他看到我醒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瞬間有了神彩,彎彎的像月亮一樣的眸子,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童童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他臉上的傷痕又多了幾道,新傷下是還沒來得及愈合的舊傷,有的地方剛結了一層血痂,還有一個鮮紅的五指印顯得他比以前更加猙獰。臉色是不自然的潮紅,可嘴唇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蛻皮了,身上還穿著那件破舊的棉衣,已經幹了大半,地上還有淡淡的水漬。
我被他的眼睛迷的呆了呆,終於回過神來,怯怯的問:“大哥哥。。。。。。我是不是被淹死了,你是不是鬼啊?你是過來帶我走的麼。”
我眼裏含著淚,忍不住懇求道:“大哥哥,讓我最後和媽媽還有外公道個別,我就和你走好不好?”
“小丫頭說什麼呢,我是你小舅舅呀,你是我的小外甥女呀!”溫涼被眼前這個委屈的小丫頭搞得哭笑不得。
“你先躺著,我去告訴姐姐你醒了。”他顯得很是興奮,連忙從地上起來,剛站起來,沒站穩,晃了晃,便狠狠的栽倒在地,溫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