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散著秋露的黑暗裏,我的手被一隻冰冷入骨的手握住,手掌極大,幾乎將我的整隻手包裹在內。
“對不起。”
低沉喑啞的聲音。
窗外,秋風嗚咽著吹動了樹葉,刷刷作響。
我怔了下,笑起來,“是十一兄長?沒關係,我在這裏睡得很好,你便是占了我的榻,我也不會生氣。”
我撇撇嘴,“我才不和飄花一樣,我不過在這裏睡一會兒,他就那麼小家子氣。”
十一不言,仿佛整個人與這濃重的冰冷黑暗融為了一體。
我道:“十一兄長,主人去哪裏了?方才你們在做些什麼,有些吵呢!”
握住我的手緊了些,他又道了句,“對不起。”
這位兄長真有禮貌,道歉也要說兩遍,我思忖著該說幾遍沒關係更好,十一卻忽然將我擁入了懷內。
“對不起。”
我眨了眨眼,連聲道:“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
我重複了十個沒關係,如此方顯得我大度。
頭頂傳來一聲輕歎,撫摸我臉頰的手溫柔得好熟悉,我恍惚道:“十一兄長,我失去的記憶裏,你一定對我很好。”
我感到抱住我的十一身體僵住,他仿佛極吃力地吐出兩字,“是……麼?”
我笑道:“我雖不記得兄長,但兄長待我一定極好的。”
十一道:“不好,我待你並不好。我殺了你的兄弟姐妹,甚至……你的生父。他不是病死的,我下了毒。”
岑寂半晌。
雖是看不到十一的表情,我卻仿佛能望見他那雙溫柔到悲傷的美麗眼眸。
我撲哧一笑,“十一兄長,你別當我失憶就編謊話哄我。主人說了我是在他身邊長大,無父無母,隻有他,隻有十一個兄長。”
十一道:“你信我還是信他?”
我道:“我信主人。”
毫不遲疑,果斷肯定。
十一沉默了許久,久到我在他懷中閉上眼,睡得香甜,他仍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那天,我醒來十一已經不在身邊。連卿接連著幾天沒來找我,我是從幾位兄長那裏得知,連卿這幾天皆和十一在一起。
飄花領著我在十二宮的門口曬太陽。
三位兄長從我宮門口路過,見了我,腳步微頓。
我笑道:“兄長們好。”
一位兄長道:“小十二,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道:“曬太陽。”
他笑道:“你還有閑情曬太陽?大王這幾天歇在十一那裏,你半點醋也不吃?”
我望著他,呆住。
兄長道了句“呆子”,提步離開。
他們剛走,我便看向飄花,一臉好奇,“醋是什麼?好吃的麼?”
飄花又用了一種憂愁的目光望著我。
“十二姑娘,七公子口中的醋不是一種吃的,它無形無味無色,隻是一種……情緒。”
情緒怎吃得?我道:“七兄長怕是發昏了。”
飄花又憂愁了。
我繼續曬太陽,笑盈盈地望著陽光,明晃晃的,嗯……好像一塊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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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十一兄長來到了我的榻前,我本未睡著,借著月光已看清他是如何飛入窗內。
紅衣散著月華之光,身上籠著層薄薄的霧氣,衣袂翻飛,好似仙人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