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死了，被埋在老家的一棵柳樹下，近鄰著小河邊，原本以為這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子，烈日日曬，風吹雨打，對於一堆堆白骨而言，最讓人惡心的不過是，蛀蟲啃咬掉了最後的一隻眼睛，所剩下的，隻有平靜。
我想借助柳樹的根莖的蔓延重新成長，那樣或許可以成為一株小草，重新接受陽光雨露。可那一天，來了一群人，他們光著膀子，跑到河裏，打鬧著，一日又一日的反複著，漸漸地，他們長大了，而我仍舊是白骨。我從未考慮過重新做人，這想法簡直太可怕了，興許可以先成為一個小人兒，然後慢慢長大，然後再一步一步成長，變老，再最後離開人世，這是最簡單的方式，可是卻不能夠，做人卻有太多的貪念，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難堪，以至於活成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他們像小樹苗一般，長大了，可麵容一點一點的模糊，偶爾的時候，還有幾個人會到河邊走走，他們穿著皮鞋，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說著無心的話，久了就忘記說些什麼，習慣一個人後，那人就變成純屬瞎扯淡，對人說人話，對狗說汪汪汪，這也不稀奇，總之他們的陪伴，並沒有使得我成為一株小樹苗活著小草。
懷疑的看著這一生一世，很長一段的日子，河水不停的攀岩，逐漸淹沒了柳樹，魚遊到了岸邊，嚼著泥土，吐著泡泡不樂意的著，表情極其屈辱。這泥土的味道，可對於我而言，說不上芬芳，頂多還算湊合，他們又來了，人不是很多，一個一個的下了水，沉浸到水裏，能夠更清楚的看到他們的軀體，像蛇一般的扭扭曲曲，遊啊遊啊，聽到猛然的一聲呼叫：“救命，救命。”
這一聲喚醒了記憶，多個世紀以前，我似乎也含著兩個字，鬱鬱而終。
很快來了一個男人，他奮力的遊了過來，可是他怎麼能夠知道那聲“救命”的準確位置。嘲笑著揮舞著折來的柳條，這裏說不上安靜，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找到我，甚至沒有人知曉，埋在樹下的人。風吹動著樹上的葉子，似乎同樣狂舞者。
“救我，救我。”一聲聲呼救，可那男人還是沒有找到，甚至這麼小的地方，其他人也沒有發現似的。“她就在那裏，旋渦裏麵。”我大聲的說著，可是卻沒有人搭理，這些人就是這樣，對人總是愛理不理的。
“渝可，你在哪裏？”那男人呼叫到。
心裏嘀咕著，按照他找人的方式，這人活不了多久。記得很久以前，也有人從河裏走出的人，他們沒了屍體，孤零零的魂過了好久才從水裏飄了出來，可一出水麵就消失了。
她不斷掙紮，又不斷下沉，湧入水麵上不停呼救，那一刻有一絲絲的慶幸，興許死了也未必不是一種生存，可這人又怎麼會懂得。
“救我”然後又漸漸下沉，似乎有什麼拉著她不得不往下沉，似乎沒有腳站著的支點，所以才不得不下沉，可這些都不是不救她的借口，一次一次呼救，她失去了求救的興趣。
就在那一瞬間，生命變得可有可無，她心裏清楚，大概死了也就那般一回事，所以放棄了掙紮，直到水流將她拍打到了淺水區，她的腳觸碰到了細沙和堅硬的石頭，才意識到躲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