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與‘鸞鳳‘”!劉備一震,這是他第二次從別人口裏聽到這兩個雅號,片刻的躁動後,他認真地問:“元直認得‘臥龍’與‘鸞鳳’麼,其人才幹如何?”
徐庶道:“此二人皆住在大足山,結廬躬耕,更為夫婦。男子複姓諸葛,單名亮,字孔明,其才……”他微一頓,聲音也響亮了,“猶如浩瀚星河,壯闊汪洋,深不可測,廣不可度!女子姓徐,名惠,字慕雪,其才如皓月之明,烈陽之光,具有照耀天下之能!”
劉備一陣興奮:“果真如此,便是天下奇才,如此,煩元直延請之!”
徐庶笑著搖搖頭:“此二人不可屈就,必要陛下親訪,明以誠意!”
“架子好大!”張飛哼道,“還要讓哥哥親自去請,區區村夫村婦,不過種得兩畝好地,扛不得兵器,上不了戰場,空言無補的廢物!”他還在氣頭上,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徐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他二人若是空言無補,天下人皆是百無一用之徒!”
“有這般能幹?”關羽聽徐庶滿口稱讚,半信半疑。
徐庶爽聲笑道:“我多說無益,諸位將來見了自然知道,此二人足可讓諸位過目不忘!”
周圍的議論聲喧囂如亂風,劉備靜靜地站立在斑駁樹蔭中,目光沉入微冷的陰影,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仿佛在做一場與其他人無關的夢。
“陛下,可願親往?”徐庶的聲音在他身後猶如塵埃漂浮。
“燕昭王築台延師而得樂毅,”劉備輕輕地道,他緩緩地轉過身,目光裏有種沉澱的力量,“劉玄德為得‘臥龍’與‘鸞鳳’,親往又何妨!”
他輕拽了一下拳頭,一種興奮羼雜著忐忑的情緒在血液裏流淌,他覺得有什麼東西要改變了,仿佛是他顛沛無根的命運,抑或是他從來不曾有過,而將來又必將永遠具有的某種堅持。
春風吹得滿院揚花飛舞,天空清朗如幹淨的臉,有歌微醉,和了歡喜的淚水。
季節輪回猶如眨眼,須臾又到晚秋,霜風滿地,衰草連天。
秋意深邃的成都平原上莊稼熟了,農人三五成群聚在田裏,鋤鐮飛舞,割下的稻稈甩出去。自有人接手一把接一把地捋穀子,捋下的穀子裝入麻袋,一捆捆紮好扔上牛車,餘下的穀茬一段段累在田間,堆得老高,一簇簇像是小山丘。
鞭杆甩了出去,黃牛哞哞地哼著,忙碌了一天的農人抹幹臉上的汗水,一躍跳上牛車,嘚棱嘚棱地趕車歸家。
日薄西山,滿天雲霞在天邊流淌,嘹亮的歌聲隨風一蕩,融入岷江的波濤中。
農人車隊一路延伸,無數輛車上都堆滿了今秋豐收的糧食,躺在糧食之中,一年的辛苦都值得了,農人的臉上全是和睦融融的笑容。
這轉眼之間,冬天又來了。
一場大雪過後,成都城似被純白的棉衣罩住,家家戶戶鎖門閉戶,街肆上寥寥無人,一派荒寒孤絕的淒清。這裏沒有繁華喧囂,雖為南北要衝,然畢竟商賈匱乏,市人少行,本來人丁稀疏,天氣惡劣一些更是無人問津。
一行快馬疾馳在成都城,撲騰起的霰雪飛上半空,又旋轉著落下,一徑奔到皇宮。
“冷死人了!”張飛飛身下馬,門首的鈴下慌忙過來牽馬,他騰騰奔上台階,急匆匆地衝入了禦書房。
“翼德!”劉備焦急地喊他,可張飛像被塞了耳朵,竟沒有回應一聲。他慌忙跳下馬,跟著張飛跑了進去。
張飛越走越快,皮靴踩得積雪四麵亂飆,留下的腳印又雜又深,仿佛要把地戳出個洞來。
他奔到後堂西廂房,身子狠狠撞開門,果然看見徐庶正坐在火邊看書,抬頭見張飛闖進來,丟了書卻朝他身後瞧。
“好你個徐元直!”張飛怒瞪雙目,夜叉似的頂著門。
徐庶莫名其妙:“三將軍火從何來?”
張飛一躍跳過門檻:“我是來找你算賬的!”
“算賬?庶有什麼地方得罪三將軍了麼?”徐庶越發地迷惑。
張飛鐵塔似的壓過來:“都是你舉薦的那兩個種地的,什麼東西,有無真才實學尚不知,先自擺出天大的架子,白白讓我們跑了兩趟,他們就是個神,也得給我滾出來見一麵,何況他還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