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殤傳
序章:一葉知秋
冬日將至。
秋風凜冽,割落片片紅葉。
寒霜無情,催枯茫茫野草。
披著夕陽晚景蕭瑟寒意,陡崖間一條崎嶇山道上,兩騎駿馬緩緩自西行來。馬上二人均是黑衣黑氅,黑色鬥笠掩住眉目,讓整個畫麵更平添了一絲肅殺之氣。
黎殤盡本不想戴這鬥笠,無奈親隨於闖卻是個較真的年輕人。
他不喜歡較真,也不再年輕,但是他喜歡較真的年輕人。
於闖是個幹淨的年輕人,有著一頭亞麻色的直發,眉目儒雅,白皙的皮膚趁著一身黑色術袍,說不出的少年意氣。這樣的少年猶如拔節生長的翠竹,煥發著無限的生機,黎殤盡相信這生機可以穿透這世上所有的孤獨、磨難以及不公。
更難得的是,這個術家子弟竟然有著老練的心性,在這辟野之處,仍然能夠毫不懈怠,施術警惕著周遭的風吹草動。
“你不用那麼緊張,沙溪郡已經是大燕的屬地了。”黎殤盡扶了扶鬥笠輕聲說。
“將軍,流寇是殺不盡的。”於闖仍然警惕的四處觀瞧,手上的星盤隱隱閃著流光。
黎殤盡笑道:“既是流寇,你又何必在意。”
於闖恭敬回道:“屬下職責在此,將軍武功舉世無雙,自不必擔心流寇驚擾,但此行茲事體大,若有耽擱,屬下難辭其咎。”
黎殤盡沒有作聲,手撫著胯下名馬騰霧健碩的後頸,慢慢陷入沉思。
於闖也沉默下來,他知道,這位六郡第一名將在沉默的時候,身邊的人隻能陪著他沉默。
黎殤盡是於闖的偶像,一個術士竟然將一個武將當做偶像本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不過這樣的事情放在黎殤盡身上,便沒了質疑的道理。
在這亂世之中,黎殤盡的驍勇仁義人盡皆知,作為大燕十三將才之首,燕王莫離最依仗的帥才,二十歲便領軍征戰四方,罕逢敵手。三十歲掛帥西征,攻城拔寨,西部三郡均已劃入大燕版圖。
所謂十分莫離天下,八分殤盡戎馬。
更為人稱道的,是黎殤盡治下軍紀嚴明,政法有度,眾城無不從戰亂中慢慢複蘇。
這樣的男人,自然是年輕人心中所期盼成為的男人。
於闖在警惕周遭的間隙,不時的打量著黎殤盡,心中不禁悵然。世人傳說黎殤盡豹頭環眼,身壯如熊,精氣用之不絕,而實際上,這個三十三歲的青年人看起來卻是一身的滄桑疲憊,英俊的臉上竟已過早的生出皺紋。
於闖想:“身為國家肱骨,自當鞠躬盡瘁。然而這鞠躬盡瘁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黎殤盡想的並不是於闖猜想的國家大事,他隻是想起了一個女人。
他有整整三年沒有見過她了,信鴉傳來的書信也不過三封,均是寥寥數十字。
他本以為她會很想念他,她會在他離開燕都的幾個月後就來找他。他還幻想過她見到他收斂起冷若冰霜眉目嬌羞的樣子,投身入懷,溫香軟玉。
然而,一切終是自以為。她沒有來,甚至信中都沒有攜帶一絲溫情。
再有七日,他便將再次踏上燕都的土地。
這一刻他惦念了三年,也畏懼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