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真冷,我站在站台跺著腳不停地哈著氣,公交車姍姍來遲,裏麵人滿為患,我扶著欄杆在想接下來要去家教的那個叫艾羽的孩子。
他隻有十歲,有點自閉,我沒有見過他的父母,他住在一棟別墅區,生活起居都是由一個叫蔣阿姨的人來照顧,我就是她找來的,他的家教老師換得很快,沒有一個做得很久。今天是我第二次去他家上課。
他總是陰著臉,對你說的話愛理不理。
是什麼讓他如此冷漠,又是什麼讓他如此早熟?
車到了站點,那一幢華麗的別墅在郊外顯得格外的醒目,我輕門熟路地按門鈴,蔣阿姨為我打開門,我徑直地走到二樓書房,艾羽並沒有坐在那裏。我轉過身,卻看見他躲在門後拿著彈弓對著我,我靠近他一步,他就把彈弓箍得越緊,嘴裏喊著:“別過來,我討厭你。”我不相信他會真得會把手鬆開,可是“吧嗒”一聲,一顆彈珠打在我的額頭上,然後呈自由落體運動往地上滾落。
我一點都不疼,我所經曆的生活遠遠超過這點疼痛。
我若無其事地看著他說:“玩夠了嗎,可以上課了。”
他害怕地盯著我,生怕我會揪住他的耳朵報複他。
他乖乖地坐回到書桌前做功課。我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做算術題目,有溫熱的液體從額頭上流下來,滴在桌子上,我用手背止住額頭,它便沒有了可以循環的路徑。
艾羽偷偷地抬頭打量我,我目不斜視地指著那道他做了很久沒有做出來的算術題教他怎麼做。
艾羽並不笨,我換了一道類似的題目給他做,他很快就解出來了。他不過是個孩子,需要被人寵幸的小孩,寬敞黑暗的房間,冰冷高檔紫檀木構築的地板,怎麼也掩飾不了他一顆幼小脆弱又敏感的心。
他調皮搗蛋的動機也不過是為了引起大人對他的注意,但是他的親生母親此時此刻又在哪裏?
蔣阿姨臉上的表情永遠都隻有一個,像公式一樣的表情,冷冷冰冰。
我離開的時候,蔣阿姨見怪不怪地看著我額頭上的傷口,冷冷地說:“我會給你多加點工資的。”
我擺擺手說:“不用了。”
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比如感動和溫情。
走出別墅區,搭上最後一班公車,我的日子每天都好像行如流水,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天上撲朔迷離的星星,已記不得哪顆才是姥姥熟悉又陌生的臉。
姥姥,我現在很好。
你呢,在天堂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