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抓住她的手，倉促間突然覺得手指觸感一動。
——那是從手腕上傳來的脈搏。
方清雪緩緩睜開眼睛，數秒鍾後，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轉向我。
“......”
她口型微微一動，但沒發出聲音，半晌才浮起一絲疲倦至極的笑意。
仿佛是在說好久不見一樣。
我長鬆一口氣，如同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身體搖晃了幾下，再也支撐不住，咣當一聲軟倒在地，昏了過去。
“真是欠了這小崽子的。”男人嘴角一陣抽搐。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方清雪才悠悠醒轉，她目光有些疑惑的望了突然出現的男人一眼。
“對於救活你的人不想說一聲謝謝嗎？”男人淡淡道。
這句話尾音剛落，室內驟然陷入了靜寂。
方清雪長長的眼睫低垂，定定地盯著一旁昏迷不醒的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嫋嫋冷氣中她的身影清瘦而疲憊，眼神朦朧不清，仿佛連絕美的臉頰線條都融進了昏暗裏。
“我試圖保住你的五芒星，但從鬼界回來的時候它就熄滅了。但我想它應該保護了你的魂魄，不然像你這麼衰弱的靈魂進入鬼界時，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直接魂飛魄散。”
男人伸手從褲袋裏摸出一條紅繩，遞給方清雪：“不過鏡心還在，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用，總之先幫你拿了回來。”
方清雪的目光有些渙散，半晌才動了動，慢慢抬手接過那塊八咫鏡碎片。
“......我剛才就察覺到了......”她輕聲說，“隻是一時不敢確定，太突然了……”
男人看著她，目光中浮現出一種微微的憐憫，那種禁忌的力量想要操控是十分艱難的。
方清雪把玩著那隻碎片，白皙的指尖在尖角上輕輕摩挲。
男人曾經見過這塊法器鏡片從無數人手裏經過，然而從不像現在這樣，覺得它與方清雪相接觸的手是如此匹配。
想必八咫鏡是有必須要選擇她的理由的。
“本來我就是個普通人，拚命學這些東西不過是為了報仇，沒想到現在突然沒了，還挺不習慣的。”方清雪頓了頓，蒼白臉頰上短暫地笑了一下：“不過沒關係......反正隻要殺了這個害死姐姐的鬼，需不需要自保也……無所謂了。”
她低頭戴上紅繩，手指因為受傷的緣故，動作看起來有點笨拙。
“......一開始總會不習慣的。”
男人沉默片刻，又道：“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你就會習慣正常人的生活。你會更平和，更踏實，更自由......束縛你名為仇恨的枷鎖消失了，從此以後，你可以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人生，像正常人一樣上學、上班、戀愛，享受家庭......”
方清雪怔忪片刻，“但……人總要管點用才行吧，不然豈不是就變成累贅了......”
“總有人不是因為你管用才願意讓你陪伴在身邊的。”男人微笑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我也曾經覺得自己是別人的累贅，很擔心因此而被拋棄，但這種想法對毫無所求陪伴你的人來說其實是一種褻瀆——你的觀念被人扭曲太久了，會有人幫你慢慢扳回來的。”
方清雪回以疑惑的目光，男人抬眼望向夜空，目光悠遠。
“盡管要花很長時間，但總有那麼一天......”
“隻是不要像我一樣，讓別人等太久。”
方清雪望著這個偉岸無匹的男人，敏感的她從男人臉上看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似乎也在思念某人一樣。
想見卻不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