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結語(2)(1 / 3)

的確,從前幾年“80後”嶄露頭角起,文壇似乎就發生了很激烈的代際衝突。首先就是韓寒、郭敬明等“80後”作家對主流文壇開炮,而主流文壇則出現了兩種回應:一種是少數幾個與書商緊密配合的書評家的讚譽;另一種是大多數已經成名的作家對“80後”采取了抵製,甚至是否定的態度,有些老一代作家幹脆不把“80後”的創作看做是文學,而且媒體也一度以“寫手”來給予命名。可以說在對待“80後”作家的問題上,在作家協會、文聯體製內成長起來的主流文學界差不多都是持否定態度的。去年12月,當代四位實力派作家餘華、蘇童、畢飛宇、劉醒龍應邀與暨南大學學生展開一場關於“文學與人生”的對話,據說現場引發了一些爭議。媒體報道,文壇“四腕”因拒答“如何看待80後、90後作家”的追問,被暨大學子批“沒禮貌”。餘華、蘇童、畢飛宇、劉醒龍自然是中壯年作家中優秀的幾位,但尚不能完全代表主流文學界,他們的傲慢無禮的確是非常不合適,也缺乏基本的禮貌。暨南大學學生對他們有所反感是很正常的。這一事件也反映了當前主流文學界一種典型的心態,即瞧不起年輕一代的作家,把自己看成是文壇不可顛覆的精英偶像和權威人士。這種心態其實是不正常的,“80後”也好,“90後”也好,文學總是一代新人換舊人。那些今天已經成名的老作家、大作家大可不必那麼高傲,看不起年輕的一代。

那麼,當前文壇為什麼會出現這麼激烈的代際衝突呢?說到底與當今時代的文化特征及電視、網絡這兩種電子媒介有關。

眾所周知,“80後”、“90後”出生在改革開放的環境中,教育的普及率很高,閱讀環境也很好,青少年接觸到的各種文化信息也非常豐富,因此他們自然就比前一代或幾代人掌握的信息與知識就多一些,而且他們觀察事物、判斷現象的角度就可能多元一些。再加上,上個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的文學也一度成為社會的主流,特別是80年代,國內文學創作和國外文學引進也進入一個高峰期,因此出生於這個年代的人從生命一開始就感受到了中西文化的對撞。所以,“80後”作家天然就有了敏銳的文學悟性,有著對文化的自覺選擇權,於是,他們就不可能單純地認可主流文學,成為父輩作家麵前聽話的“乖孩子”,他們見多識廣,接受過多元文化的熏陶,不可能單純地崇拜主流作家,更不可能遵從文壇固有的秩序。

其次,“80後”童年時代正是電視逐漸走進中國家庭的時期,隨著電視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電視文化帶來的流行文化和圖像敘事成了“80後”的“元敘事”。美國學者約書亞曾說過,電視文化是一種讓兒童成人化而成人兒童化的文化,而且電視文化也讓男性有了女性氣質,讓女性有了男性氣質。這就是說,電視文化創造的是一種中性文化,這就意味著青春文化必然成為“80後”最能接受的一種文化。此外,電視媒體的普及,使“80後”身處於快速變化的文化環境,於是,“80後”自然形成了多變的文化趣味。90年代網絡媒體普及時,“80後”正進入青春期,於是,這一新媒介又給他們展現自我,為他們從事文學生產提供了一個新的平台,於是,他們走上文壇不需要經過主流文學體製的認可,更不需要借助於傳統的紙質刊物。他們在網上論壇灌水、上帖子,在網上建主頁,開個人網站和博客,他們不需要作家協會的人來認可,就被出版商和媒體看中了,於是,在出版商和媒體的合謀運作下,他們的文字走出了網絡,走進了主流報紙,並且在大眾閱讀市場引起關注的。那些依賴作家協會體製,靠著純文學期刊和主流報紙的推動而成名成家的主流作家,一下子成了小眾化的作者,心裏自然就不平衡了。因此,可以說是電視和網絡兩種媒體改變了“80後”作家與前幾代作家的社會角色和文化位置,他們走上文學前台的基礎不一樣,推動力不一樣,其社會接受的方式與程度也不一樣。

再次,“80後”和“90後”作家因為真正屬於電子媒介的一代,他們的前輩作家是在印刷文化中成長起來的。印刷文化是一種“前喻文化”。在這種文化環境中,父輩的文化、道德和價值觀通過書籍的閱讀而傳承到了下一代,而且印刷文化中的每一本書就像一個知識密碼箱,長輩因為閱讀得多而享受一些知識的壟斷權,很容易成為知識的權威和文化的領袖,因此晚輩很容易形成對長輩的崇拜和尊敬。而電子媒介文化是屬於“互喻文化”,在這種文化中長輩在晚輩麵前沒有絕對的知識壟斷,而“80後”這些晚輩反而對時尚文化倒有一種自覺的理解,且他們習慣於向同代人學習,而不是向前代人學習。因此,“80後”出場時不在乎前輩的認同,並表現出的對前輩作家的不尊敬或不信任,就是正常的。事實上,中國文化一直有著“老者文化本位”的特點,在文壇更是這樣的,年齡與歲數是一個作家的資本,因此“80後”作家一出場後表現出鮮明的獨立性,就很難得到主流文壇的認同,在社會上也會受到前代人的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