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嶺的冬天是整個聖凱恩聯合王國中最漫長的,足足五個月的漫長冬季讓這裏成為王國中最令人生畏的流放地。整個聖凱恩聯合王國中最危險的罪犯都會被送到這裏,在這裏的礦洞裏服役,直到被榨幹最後一點生命力。
黑鴉嶺礦場一麵貼鄰黑鴉嶺城,另三麵由更高於黑鴉嶺城牆的高牆圍繞,就像一個毒瘤突起在城外。因為有大量的罪犯和俘虜奴隸在這勞作,所以礦場守衛森嚴,猶如一個大型監獄。礦場高牆與黑鴉嶺城牆相交處的夾角處有一個巨大的深坑,這是每個黑鴉嶺居民和礦場礦工都知道的著名景點。每一個新到礦洞的罪犯都會被帶到城牆上居高臨下參觀這裏,作為下礦教育的第一課。這個深坑中堆疊著數不清的枯骨,都是在礦洞中被榨幹了每一滴生命力或是試圖逃跑失敗的先輩們的遺骸,黑鴉嶺特有的黑鴉們最喜歡這裏,因為這裏經常會有新鮮食物,大量黑鴉在此流連,成群結隊在深坑上空飛翔盤旋,形成巨大的黑色漩渦,所以這個深坑就有了個名字叫黑鴉漩渦。每當這黑色漩渦升起的時候,黑鴉嶺的人們就知道礦場又有生命逝去了。
今天黑鴉漩渦又補充了新的食物,雖然還有些過於新鮮,不太符合黑鴉的口味,好在黑鴉們有著等待食物變得腐敗美味的耐心,在這種食物匱乏的寒冬,不管是人還是黑鴉,都沒有挑剔食物的資格。
羅伊躺在屍骨堆上,赤裸的上身已經凍得發青,手臂上有好幾道傷口,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傷口發黑潰爛,流出的黑血凍結成了一條條扭曲的印記,頭部也有傷口,血跟頭發混在一起,凍成了烏黑雜亂的一團。
一隻性急的黑鴉落到了羅伊的額頭,歪著腦袋看著他的眼睛,似乎在考慮這藍色的晶體能不能吃。羅伊努力閉上眼睛,這是他全身唯一還能控製的地方,他甚至不能動一動手指,更別說抬手驅趕黑鴉。黑鴉啄了兩下眼瞼,沒啄到什麼東西,又跳到他腿上啄食傷口的腐肉。很快更多的黑鴉也落了下來,在他身上飛來跳去,爭搶著並不多的食物。
羅伊平靜的等待最後時刻的倒來,值得慶幸的是寒冷麻木了他的神經,疼痛、寒冷、饑餓,這些幾乎伴隨了他一生的感覺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沒有再來打攪他,甚至讓他感到這是他一生中最安寧的時光。空中的黑鴉漩渦在他眼中化為一片黑灰色的神秘畫卷,那是地獄大門打開後飄出的死亡氣息。
羅伊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除了痛苦,簡直乏善可陳。貧窮的家庭,粗暴的父親,冷漠的母親,自私的哥哥,勢利的妹妹,在毆打和欺淩中他艱難的活到了十八歲,然後因為欠稅一家人都被流放到了黑鴉嶺。
欠稅並不算什麼大罪,本身並不至於被流放,隻是黑鴉嶺礦場正好缺勞力,法官為了迎合礦場背後某位強勢人物,就將羅伊一家判了去礦場服役抵稅。原本的服役時間隻是一年,但父親在半年後就在一次事故中被坍塌的亂石埋葬了,母親受到刺激變成了瘋子,在三天後的晚上用剪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不久後哥哥因為偷盜被當場打死,緊接著妹妹跟著一個說要給她幸福的男人走了,直到一個月後有人在城外的一個破房子裏發現了她赤裸的屍體。
家人的去世並不能免除這個隻剩下一人的家庭所欠下的債務,羅伊的礦場苦役從一年變成了五年,今年才是第二年,事實上以他瘦弱的身軀,能在地獄般的礦洞工作中活到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奇跡,直到一根斷裂的支撐柱砸在了羅伊頭上,把這個奇跡終結。礦場監工甚至懶得找醫生來為他治療,直接叫人剝光了衣服把他扔到了深坑中。礦場苦力在監工眼裏隻有兩種,能幹活的人和死人,受傷的羅伊很明顯屬於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