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來遲的夜晚,終歸是來了,周嘉寓喝的醉醺醺的從酒吧裏走出來,漫遊在暗無燈光的街道上,像是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一般,懶散著肢體胡言亂語。
現在的日子無非就是這樣暗無天日,等待春湘的他是一名囚犯,關在深深禁錮的監獄裏,等待著春湘歸來,讓他重見天日。
喝掉的酒錢他記得交付,停在酒吧的轎車他卻忘了開,拐進一個小巷裏,生理上的需求讓他急於想要方便一下,靠在無人的牆角,低頭撥弄著褲帶的他突然蹲下,然後“啪”倒在牆角裏,晶瑩透亮的月光斜掛在他的正上方,此刻,如果有人經過,一定會清楚的看見他的褲襠濕了一大片。
春湘一句“我們可以離婚嗎”,周嘉寓仰麵垂淚,對於自己的失禁行為沒有半點的羞愧,此時心中承載的悲傷若是沙石,那足矣填平地球上所有的海洋,這蓄謀已久的悲傷巨大且來勢洶洶。
似乎眼淚作為催眠劑一直有著很好的作用,哭過就會昏昏欲睡,周嘉寓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淩晨三點,四周還是灰蒙蒙的,這兩天他總是多於平常十倍的次數看著手上的腕表,指鍾帶著時間從手腕上快速敏捷的溜走,春湘卻還不回來。
前方影影綽綽的可見一排伸爪踢腿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一串串的哄笑聲在這個安靜的淩晨盡顯淒厲聳人。
周嘉寓再次閉上眼睛等待,等待他們過去,等待晨光熹微,他依舊仰躺在那裏,他想要接觸地麵,這能讓他感覺冰涼,感覺存在,總歸是有存在感覺。
或許這場驚天泣地的劫難,是上帝早在三十年前就安排好的,雖然周嘉寓討厭被任何人安排,可是就如同我們永遠無法脫離地麵存活,所以我們永遠逃脫不了上帝的安排。
這一切都是春康盤算已久的打算,自從他來到浦西,知道周嘉寓的身家,這個打算就已經在他心中根植,並且以光速發芽生長繁衍生生不息,對於這次意外的機會,春康認為這是上帝給他的契機。
春康辜負了無數的女人和男人,或許他這一生都是注定的,隻有上帝隻有神才能令他不負,他是這樣窮凶極惡的男人。
當春湘拖著疲倦的麵容出現在浦西機場的時候,婆婆見到她便緊緊抱住她,老淚縱橫收不住。
坐在出租車裏,春湘問道:“嘉寓在上班嗎,怎麼沒來?”
婆婆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透,春湘一提起這個敏感的字眼,婆婆那雙通紅淚眼又凝聚起一汪水。幾天前的感觸,萬念俱灰,痛心疾首統統溯流而上,“嘉寓已經下葬了,就在一星期前。”
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春湘感覺舌頭發硬,嗓子幹澀著竟出不了聲音,曾幾何時,怎麼生活會這般翻天覆地。
春湘心裏無法接受這個事情,一連串的疑問在腦海中作祟,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張口竟是啞口無言,隻是眼淚順著麵頰流的歡快。
婆婆揉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一頭青絲散亂,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的和春湘說著嘉寓去世時多可憐,全身上下纏滿了白色的繃帶,隻露著兩隻眼睛,卻一直閉著流眼淚。
車子停到家門口的時候,春湘看著麵前這棟熟悉的房子,竟不敢下車,心裏緊張卻又害怕著,萬一推開家門時,嘉寓真的沒有笑著來擁抱她,道一聲:“老婆,我很想你。”那該怎麼辦。
直到婆婆替她打開車門,拉她一把,她才失神的走下車,雙腿癱軟,差點倒在地上,婆婆開門的時候,春湘靠牆站著,腦袋一片空白。
站在門口久久,不斷的告訴自己,堅強,堅強,大腦清醒一些的時候,才慢慢挪著步子,走進去,徑直走到客廳,周嘉寓的黑白照片就掛在客廳正中間的牆上,春湘看了一眼,頓感心神慌亂,麵前一片漆黑,“轟咚”一聲,倒著地板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房間烏黑一片,隻有床頭燈忽閃著昏黃的燈光,婆婆推門進來,端了一碗蓮子羹喂她,飯勺送到蒼白的嘴邊,被春湘擋了下去。
“媽你先睡吧,我不餓,不想吃呢。”
婆婆看著她不作聲,俯身抱住她,久久,然後關掉床頭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