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冬不比浦春,浦東到處都是高高的楊樹,在冬天裏毫無生氣。
春湘甚至可以聞道枯樹枝的味道,沒有枝葉的樹張牙舞爪的裸露在幹燥寒冷的空氣裏。
浦冬好多條窄窄的小路,江城與春湘一直轉彎,轉彎,似乎永遠都走不完,許多人來來回回的走,路也被賦予了生命,不會死。
江城感覺自己的腳就兩個船型的小小蒸籠一般,襪子已經被蒸氣浸濕,沾黏著鞋墊,沸騰的血液從腳底流向全身,然後整個身體就好像在蒸桑拿,被蒸的口幹舌燥。
天色漸漸變暗,太陽落下的地方像是被誰拿著畫筆,一層一層的被塗上深紅淺紅,江城突然想起來物理老師在課堂上講到的漸變色,眼睛定定的看著這變化多端的雲霞,真是美好的時刻。
路邊漸漸出來許多攤位,城市的夜晚就要來臨了,江城和春湘坐在路邊的小茶館裏興致勃勃的期待著,江城脈脈的端詳著春湘,春湘害羞的低下頭,食指與食指抵在一起,江城托起她凍僵的手,一邊輕輕的搓一邊舉到嘴邊嗬氣,春湘看著江城,感動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隻覺得鼻子酸酸。
小孩子都陸陸續續的追趕著跑到街上,他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在楊樹下笑著,跑著。棉花糖,小泥人,剪紙。。。。許許多多千奇百怪的東西在小街上應接不暇。
春湘想著自己也該有這樣的童年,在浦春某個小巷的旮旯裏,有許多同齡的夥伴,每天晚上放學,在家裏做完作業,相約著出來捉迷藏,或是坐在小河邊丟石子,巷子口該有一條悠悠流淌的小河,夏天可以遊泳,冬天可以溜冰。
然後春湘沒有,童年一直是在漂泊,就像是水中的一塊浮木,隨著母親輾轉奔波。不覺得疲勞,隻有恐懼,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高樓大廈,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沒有溫暖。
春湘拉著江城跑出來,興奮的早已忘卻了夜晚的寒冷,真的是東風夜放花千樹,大街小巷都是火樹銀花,糊紙的燈籠散發著喜慶的燈光,穿梭在浦冬的夜市裏,春湘感覺自己好像深藏洞底的青蛙,今天終於見過了人間的煙火,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地在心裏感謝江城,感謝江城讓她的人生又多了一段精彩的回憶。
在這燈火闌珊的夜裏,他們激動的在人群中牽手,擁抱。
春湘,這一世你都不能離開我,我們要一起看遍世界上所有的風景。
春湘終於累到不行磨著江城要睡覺,於是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江城開了門,春湘摸著黑找到床便倒在被子上呼呼睡著了。
江城小心翼翼的替春湘脫了外衣,又替春湘洗了腳,擦了臉,才把春湘塞進被窩裏,他開了暖氣,輕輕躺在春湘旁邊,靜靜的看著春湘熟睡的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春湘真的很美,那樣白皙的皮膚玲瓏剔透,流淌的空氣讓江城感覺窒息,他心裏突然有種莫名的衝動,於是他閉上眼,緩緩吐氣,盡量讓自己平靜。
玻璃窗結滿了冰花,窗外是白白的望不到盡頭的長路,像是棉花鋪成的地毯,高大的水杉一字整齊佇立在兩邊,驕傲的挺立,像是浦春的冰冷的高樓,冬季的浦冬比任何一個季節都美,華麗,優雅,冰雪精心雕琢的這一切沒有讓人們失望。
春湘的一切都讓她心疼,她那樣嬌小瘦弱,不堪一擊,心地善良卻又糊裏糊塗,他難過自己不能時刻陪在春湘左右保護她,難過自己不是春湘肚子裏的蛔蟲。
江城時常為他們的未來憂心,生活不知道那天就會拐個彎,走上另一個軌道,我們終究沒有預言未知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