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行人還向我們打聽路，我們指給了他，往前再走多少米，向東拐就是了。我們看著他往前走了，走了很遠，都看不清了，連一小點都看不清了，我們不知道他向東拐了沒有，可能向東拐了，可能也沒有，他也許不會相信我們，他心中會想，這兩個傻孩子，這兩個正在路上閑走的孩子，隻知道閑玩，還知道什麼呢。他一定不會相信我們的，他走到向東拐的地方，可能會往東看一看，但是他沒有往那走。也許他往那走了，他相信了我們，或者他又問了一個人，或者兩個人，或者更多，他知道了，那兩個傻孩子沒有騙他，他們沒有說錯。
其實他也很傻。
我說，我們回去吧。
周小明說，我們再走走吧。
我們決定走走那條小路，就等車輛過去，跑到道路那邊，順著小路走下去了。
小路兩旁是一棵棵的小楊樹，從這裏往前看，兩排很長，看不到盡頭。我站到一棵小楊樹前，順著它往前看，一排小楊樹啊，樹身都是一樣的，也許有的不一樣，可是我覺得樹身都是一樣的，它們都一樣地站在這裏，不說話，也許有的是說話的，比如在晚上，在晚上沒人了，它們有的就會說話，可是，那時沒人來到這裏，可是，要是有人來了，它們又會不說話了。對了，可以悄悄地來。
周小明站在路中間，他在看什麼呢？看前方？前方什麼也沒有啊。應該他的心情是好多了，他笑了呢。他的笑聲很小，但是我聽見了，他剛才的笑聲就像一個嬰兒，我還奇怪呢，這是哪裏來的嬰兒的笑聲，我找來找去，就發現周小明在那裏笑著。
我走過去，拍了一下周小明的肩膀，他回過頭來，看著我，又笑了一下。
我問，你在看什麼呢？
他說，你看前方。
我看見前方就是一條延伸的小路，再沒有什麼，前方沒有人。
周小明眼中，前方有著風景，那風景就是不斷延伸的小路，不斷延伸的小楊樹，中間是小路，兩旁是小楊樹，小路可以通到一個地方，或者很多地方。樹木的樹梢不斷搖晃著，他聽見了聲音，那是樹梢的聲音，它飄到了周小明的耳中，也飄去了其他地方，周小明努力再努力，他想要抓住一些聲音，他跑了起來，把手掌伸向空中，他抓住了聲音。
我在後麵看著他，他停下腳步，慢慢地伸開手掌，不知他看到了聲音沒有，也許聲音又跑了，這裏的聲音是不斷跑著的。
周小明向我招招手，叫我過去，我喊了他一聲，我說，小明。我就跑了過去。
他笑著問我，你喜歡這些樹梢嗎？
我看著這些很細的小楊樹，順著樹底慢慢地向上看，看到了樹梢，樹梢在搖晃著。我不敢靠近那棵小楊樹，它一定也在看著我，它的樹梢不斷搖晃著，那就是不要我靠近。怎麼了？它是怕我會傷害它嗎？
周小明已經去撫摸一棵樹了，他在輕輕地撫摸那棵樹身，樹身上有許多小疙瘩，周小明是什麼感覺呢？他抽回了手，想了一下，又放了上去。他順著樹身，慢慢地向上撫摸，他想去夠動那枝垂下來的樹枝，他是夠不到的。
前麵來了兩個人，是兩個中年人，他們看見了我們，他們往這邊走，他們看著我們。周小明蹦了一下，還在夠那枝樹枝，他沒有看見對麵的那兩個人。
一個中年人低下了頭，他們就要走到我們麵前了。
他們和我們麵對麵了，一個中年人停下來，他看著我們，我以為他要說話呢，他卻又走過去了，去追趕前麵那個人了。
我問自己，這兩個中年人會是哪個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