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明也比以前更加消瘦了，他不大出門，湖邊去得也不多。
他家有張小書桌，那是他讀書時用過的。他發現小書桌已經很陳舊了，他不知道這張小書桌在那個角落裏已經放了多長時間了。自從他不用小書桌，放到角落後，他還沒有仔細打量過它呢。
或許，他也打量過它的，在某一個瞬間裏。
他已記不起那些瞬間了。
他試著去回憶那些瞬間。
能記起一點總是好的，他會笑一下。笑一下總是好的，不然心情總是糟糕的。
不管小書桌重要不重要，他還是希望能夠記得關於它的一些事情的。不過，現在小書桌已經不重要了。
它已經陳舊了，它不再是明黃色的，它變得有些暗黃色了。
它的上麵落滿了灰塵，灰塵已經很厚了。周小明想用手指去摸一摸，他走過去，小書桌動了一下，小書桌知道他正在走過去呢。
他停了一下，希望小書桌可以安靜。動靜太大，一定會驚到鄰居的。
奶奶不在，還好，驚到奶奶也是不好的。
他又往門外看了一下，奶奶沒有回來，奶奶這時是不會回來的。奶奶現在在哪裏呢？先不去管了。對了，奶奶知道小書桌已經陳舊了嗎？
他走過去，用手摸了一下桌麵，有些涼涼的。他把手指豎起來，按下去，灰塵還真是挺厚呢。
這些灰塵落了多久了呢？周小明想不出來，他盯著灰塵去看，希望灰塵可以告訴他。灰塵早就在了呢，那時候，就是小書桌第一次放到這裏的時候，第一顆灰塵就落下來了。
周小明把手舉到眼前，他仔細看手指粘上的灰塵，輕輕甩了甩，灰塵沒有掉下去。他又鼓起嘴巴，用力吹了一下。
他看見灰塵落下去了，一顆一顆，灰塵慢慢地落下去了。
不行，不能讓灰塵落下去，周小明還沒有看夠，還沒有看清楚。
他又鼓起嘴巴，用力一吹，那些正在下落的灰塵又飄起來了，有一顆灰塵飄得很高很高。周小明站了起來，周小明剛才蹲了下去，現在，他又站了起來，他要看那顆飄得很高很高的灰塵。他站起來，卻看不到那顆灰塵了，它去了哪裏呢？是去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了嗎？
周小明想明白了，灰塵不會去很高很高的地方，它隻會在很低很低的地方。
周小明沒有站穩，他碰了一下小書桌，小書桌倒了下去，砰的一聲。
小書桌倒在地上，而周小明站在那裏，都一動不動。
周小明終於蹲下來，他扶起小書桌，桌麵上的灰塵掉了一些，還有一些留在上麵。
周小明用手指試著在上麵寫了一個字，他寫得很小心，似乎那不是桌麵，而是一張白紙，是一張懸空的白紙。
周小明一筆一畫寫了一個“明”字，隨手又塗亂了。
周小明看著那亂糟糟的灰塵，看著那個變了形的“明”字，心中充滿了失望。他不是失望灰塵，也不是失望那個“明”字，而是他心中亂糟糟的，他沒有搞懂一些事情。
他拿來抹布，抹去了桌麵上的灰塵，桌麵變得幹淨了。
幹淨的桌麵上映出了周小明的臉，他看著自己的臉，不很清晰的臉，又用抹布擦了一下。
他要搬離小書桌，不僅要搬離，還要用斧頭把它劈了，它已經陳舊得沒用了。
小書桌還有用嗎？應該沒用了，對，就是沒用了。以前，周小明還用過幾次，用它墊著登高拿過東西，還有，他在它上麵還放過東西，那株花草就曾經放在上麵過，是的，就是這些。
現在，周小明想劈了它。
他又看了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