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裏,冰城的天空略顯陰沉,淅淅瀝瀝的春雨直到中午,才停歇下來。
陽光穿透雲層,綠地環繞在市九院住院樓周圍,在雨後彌漫著沁人心脾的泥土青草香氣。
安靜的病房中,一名躺在病床上的十七八歲青年,伴隨窗口灑入病房的溫暖陽光,逐漸睜開了眼眸。
入眼所見,除了一名胖子靠坐在另一張病床上抽著小煙兒,病房中並沒有其他人。
林磊睜開眼眸之後,神智還不是特別清醒,眼神痛苦與複雜交織,看著病房中的景物好長時間。
“老五,你醒了。”
臉上有著幾個青春痘的胖子,發現林磊醒來,雖關心上前,卻故意隱隱流露出鄙視之色。
分外寬敞的大病房,有著六張病床,除了被胖子靠坐的那張,其餘四張病床都被整理的頗為潔淨,緊繃的白色床單,沒有一絲褶皺。
聞著胖子靠前帶上來的煙味,配以醫院那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讓林磊有些失神。
最重要的是,潮水一般的記憶,不斷充斥在林磊的腦海中,讓他頭痛欲裂。
這種感覺在林磊小的時候,也曾出現過,隻是這一次更加明顯。
“大夫說你是腦震蕩,這都昏過去兩個點兒了。”胖子馬相魁的一雙眼睛不大,正心思著林磊別有什麼大毛病,否則看病錢真是個難題。
與胖子的實際想法不同,林磊則是滿懷心事。
“這種不祥的孩子,領來養做什麼……”
外公林卿瑀的話,直到現在林磊還記憶猶新。
林磊那時還上小學,記得有段時間天天晚上發燒,母親林昕蕊帶他看了好多家醫院,都沒有查出明顯的病情。
因為林卿瑀做典當行生意,又自負識人麵相,不但總說林磊是一臉敗家相,還道他天天晚上發燒是撞了邪。
不過對於外公林卿瑀的撞邪之說,林磊並沒有反駁過,他記得小時候那一次發燒,晚上確實看到了一個陰影,湧入了他的體內。
直到現在,林磊還在懷疑,那湧入自己體內的陰影,是不是鬼附身什麼的,否則充斥在腦海中,不屬於他的模糊記憶,以及多出的那些奇異人生經驗,實在是沒法解釋。
“老五,發什麼呆呢,是不是摔傻了?”
對於林磊的木然,胖子馬相魁不免有些焦急。
“我這邊昏著,你卻在病房鼓煙兒放毒,是不是想讓我一睡不醒!”林磊隻覺得此番恢複意識,自己有著很大的變化,但一時之間還說不好具體是怎麼回事。
“真特麼丟人,你和老六、老七一起上,都沒捂製住曲鵬,你還讓人幹成了腦震蕩,這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胖子對林磊撇了撇嘴,好像是連帶著丟了臉一樣。
“大曲鵬太牤了,你上去也不行,我見張弛和郭陽一頓舞弄都打不動,這才一衝上去,就被大曲鵬一推擊倒在地。”林磊想到之前發生的事,也不由覺得大為丟人,伸手摸了摸後腦撞在水泥地上的大包。
“艸,放學接著幹曲鵬,我告訴大哥他們了,就我跟他單扒,若是我不行,再一起上往死裏削他。”胖子臉上嗷嗷著惱火言語,多少帶給人些猙獰之感。
“還幹個屁啊,那大曲鵬挺老實的,要不是張弛和郭陽看他不順眼,非要弄人家,我能上嗎?這倒好,三個人一起上沒占到便宜不說,還讓人給滅了……”躺在病床上的林磊掙紮起身,埋怨中甚至透著哀嚎。
“住院錢怎麼辦?怎麼也得找曲鵬要回來,三百塊錢可是老曹墊的,正瘋狂找你媽呢,問我們你家的電話號碼,還有你媽的聯係方式,說明天你媽要是不去學校,以後你也不用上學了。”馬相魁一雙小眼眨巴著,有些擔心道。
“去她瑪的吧,她能找著算。”
林磊蹬上一雙鋥亮的皮鞋,看了看粘上了灰漬的淡藍色牛仔褲,抓起搭在床上的黑色牛仔夾克衫就往病房外麵走。
臨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林磊還背過手揉了揉後腦被撞出的大包,確認不是太過嚴重才放心出了門。
至於馬相魁口中的老曹,姓名為曹憲慧,是林磊他們所在三十二中高一四班的班主任,年齡不到四十歲,之所以稱其為老曹,是有著憎惡之意。
“不和大夫說一聲嗎?老曹剛出去沒多長時間,可能還得回來。”馬相魁擔心著拿不定主意。
“若是說了,即便能讓出院,費用不夠怎麼辦,趁著老曹沒在,還不趕緊跑啊,到時候看不到我人,自然是知道出院了。”林磊抹搭著眼皮,示意胖子鎮定點兒。
大中午的,林磊和馬相魁出了病房也沒引人注意。
匆匆來到醫院大門口,離得老遠,林磊就發現了往回趕的老曹身影。
“師傅,三十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