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落紅本是無情物(2 / 2)

嬌娃館的傍晚,是鴇兒讓姑娘們拿出看家本領大顯身手的時候。接客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館裏拿腔捏調,放潑撒嬌,而那些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則在樓裏出堂。她們往往是一些色藝出眾的女子,唱曲撫琴歌舞行酒令助興。此時,堂中有最出名的姑娘在現場賣藝,隻要出得起價錢,就可以點節目欣賞她們的才藝。

當前在出堂的是美娘和陶子。美娘已經出落得風華正好,彎眉入鬢,明眸善徠,眉心上一朵淺紅色桃花,腮凝新荔,唇若櫻桃,端的是以月為神,以花為貌,以冰為肌,以玉為骨,挽就的飛天髻,點飾的金步搖,穿著水紅色的領袖間繡著雲紋的羅裳,那條素白色點綴朵朵桃花的紗裙輕瀉於地,外披飄灑的大紅色紗質披帛,正在堂中一展水袖翩翩起舞,媚態動人。

而那端坐一邊的陶子,麵前是一張焦尾琴。她的一雙素手纖若削蔥管,潔白滑嫩,柔若無骨,襯著一張膚色白皙的麵容。峻黑的一頭青絲挽作淩雲髻,鬢邊珠釵上一串水滴樣的珍珠垂下來,香鬢霧鬟,柳眉籠煙,鳳目傳神,鼻倚瓊瑤,唇若塗朱,與美娘相似的是她的眉心上也有一朵桃花,不過更緋紅一些,增加了幾分神秘之感。這時的她一身素白羅衫紗裙,衣裙之上略微多了一些珠繡的碎花。淡淡的脫俗,不事多餘的首飾,清麗淡雅。

兩人一個撫琴,一個輕旋起舞,且舞用歌:

胭脂一抹點玉容,幾時留?

恰似纖纖素手畫眉螺。

青梅酒,雲絲散,何時收?

明月庭台回首歎心頭。

管弦一曲催蘭舟,幾時發?

猶有條條煙柳係前樓。

輕去留,愛別離,幾回休?

清風畫閣點滴聽更漏。

落紅一縷訴訣別,幾曾有?

宛如瓣瓣心香順水流。

寂寞詩,無趣苦,何時休?

素箋小字隨風歎心頭。

在她倆歌舞的看客那方,坐著一個身穿錦衣的青年男子,身後有幾個隨從模樣的人。那青年男子麵色微金,輪廓分明的一張臉,五官有棱有角,淡黑的長眉,眼窩微陷,褐色帶金的眼中略含悲傷,鼻梁挺括,嘴唇上有微微的黑須,顯然看起來他是一個成熟的男子了。這男子頭束發冠,身穿湖藍色夾暗花的綢衫,腰束寶藍色絛子,外披湖藍色的夾袍,氣宇倒是十分的宇昴。他坐在案幾前,捧茶的手指微有顫抖,似乎是情緒有些波動,眼睛卻一直看著撫琴的陶子。

美娘一邊歌舞,一邊卻暗暗觀察陶子和那男子之間的神情。盡管那男子有些失態地盯著陶子,陶子卻依然穩穩地端坐著,不慌不忙地操著琴,手指一點兒也沒出錯,更沒有什麼表情。

在嬌娃館待得久了,見慣了世態炎涼,美娘也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天真單純。雖然,她倆依然保持著淡然超脫的態度和冰清玉潔的身體,但是,卻對男子琢磨得多了,也看得多了,多了一份對人間世情的洞察和體會,也少了對人類的好奇和探究之心。

陶子一定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