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大陸,離火國。
銀裝千裏,空氣似乎都被凍得凝固,地上鋪上一層厚厚的積雪,有些雪都已結成了冰。
冷風如虎,裸而泣者無棲所。又有誰,會在冰雪交加中奔波受苦。
光頭青年男子身無寸縷,匍匐在雪地中前進,他的皮膚泛起血色,地上的積雪不斷升騰成蒸氣,此時的他,更像一塊被淬煉得通紅的精鐵。
但是,任他如何用力爬行,仿佛原地踏步,都無法再往前進一絲一毫。
他那瘦弱的手腳依舊不停在撥弄,積雪已經鼓成成堆的小雪包,雪包上甚至還有泥土的顏色。
一片皚皚雪地平川,對他而言,卻像是困住人的天地牢籠,而束縛他的,居然是散落在雪地中六顆小石子?
一股由心底蔓延的無力,許林回想起十三年前的慘劇,還是五歲孩童的自己,那種手無縛雞的感覺,如出一轍。
風更甚了,遠方走來一個人影,潔白的胡須仿佛融入了冰雪之中,赤色的蓑衣跟草帽在一片白銀中特別顯眼。那人身後一行足印一深一淺對稱的延伸著,他步履艱難,就像是風中的殘柳,隨時都有可能淹沒在冰雪中。
老人走到許林跟前,露出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麵泛白的嘴唇幹裂,使人感覺那就像是一塊枯朽的樹皮,但他的眼睛很怪異。
那是雙無盡空洞的眼神,沒有眷戀,更沒有一絲色彩。
見到此人,許林並沒有作聲,卻把臉深埋在雪裏。
老人喃喃自語道:“重明鳥乃上古神獸,至陽至烈,如果不把你困在雪裏,發泄掉多餘的火毒,你那孱弱的身體,終究會爆體而忘。”
感受升騰的熱氣,老人瞧見那雪地裏到處被扒開不規則的雪堆,長歎一口氣:“不然誰又會扔你在雪地中受苦呢。”
“不知道該說你運氣是好還是差,出個打個獵,都能破天荒撿到神獸蛋,你居然還把它給烤來吃了。”
“根源源自於你的身體,我也束手無策,要知道神獸都是有主的,也不知道哪個混賬主人那麼不負責任,轉生的神獸居然就這麼丟棄在雪山裏。”
老人從腰間掏出裝著飯菜的木盒,推向許林,“快吃吧,再忍多幾天就可以了。”
哪知許林從地上一躍而起,抓起一團雪便砸向老人,氣憤的道:“忍忍忍,你還要忍多久?”
“十三年了,你還沒忍夠嗎?離火老人,離火宗主?”
一針見血,老人忽然劇烈一顫,微微閉眼,十三年前的畫麵仿佛時光重至。
那曾經統禦離火國的偌大宗門,在一夜之間淪為廢墟,漫天血光,遍地的哀鳴,多少血淚多少痛,都無時不刻在刺痛他的心。
“大家都死了,全死了,你的徒子徒孫,我的爹娘,整個宗門,全沒了,你還打算隱忍,像隻老鼠一樣苟且偷生到什麼時候?”
“你還要忍到什麼時候?明明修為通天……”許林的聲音越說越小,隻剩下熱淚在眼眶裏打轉。
一隻幹枯的大手按住了他的頭,那張令人聯想到幹癟的樹皮,布滿皺紋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笑意,雙眼無神呆板,看起來很不協調。
許林端起木盒便又想砸過去,手剛舉便又落下。
他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你還笑?你的心難道就沒有一點恨?”
許林憤恨的看著離火老人,但他的聲音卻突然停滯了,離火老人的胳膊下,那空蕩蕩的袖子隨著冷風不斷擺動。
“撲通!”
木盒墜落的聲音在泥土風雪呼聲中格外沉悶。
“你的左手呢?“
離火老人沒有說話。
許林竭嘶底裏的吼道:“我問你,你的手呢?”
地麵忽然升騰起無邊的熱氣,空氣凝重而燥熱,隱約可見一股紅色的氣流在四周縈繞。
“被砍了。”離火老人輕聲說道,滿不在意,似回答一件尋常的事情。